碑心与残痕的脉冲对撞终于到达极点。白光与黑焰像两股心跳，一快一慢，一强一弱，互相拍击。每一次碰撞都让空气炸响，地面崩裂。百姓倒在地上，心脉跟着忽快忽慢，快时仿佛要冲破胸腔，慢时仿佛要停顿在死寂。有人在这一呼一吸之间疯笑死去，有人在极度痛苦中忽然悟出“错”的奥义，眼里闪现清明，身体挺直，像碑下又多了一枚小小的钉。
江枝笑到声嘶力竭，萧砚冷到像一块石。他们一个疯、一个冷，把这场对撞撑在桥心最薄的一寸。碑光一次次暗下去，又一次次被真错托起；暗纹一次次冲破，却一次次被笑声和冷刀截断。
最终，碑心轰然发出一声巨响，白光冲天而起，照亮整个城池。暗纹被逼退，残痕里的黑焰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，像是被迫退回深渊。可退，并不意味着败。碑脉依旧乱流，白光里依旧带着杂色，伪错的影子还在暗处潜伏。
大战没有结束，只是暂时收束在僵局：碑光未灭，残痕未闭。灰桥满是裂痕，却依旧存在；百姓哭笑交加，却仍然活着。江枝躺在血里，笑到昏厥；萧砚立在桥心，刀尖稳稳插地，目光冰冷。他们都知道，这只是第一轮。下一次，错与伪错，还会再撞。
碑脉乱流，在这座城的血肉与魂魄之间，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痕。
碑光在灰桥上逐渐收敛，余辉像漫长的喘息，一阵亮、一阵暗，仿佛心跳在临界的边缘徘徊。大战已暂时停下，可余波却在每一个人的血肉里回荡不息。整个城池像是被一只巨手揉过的纸张，勉强撑开，却满是皱折与裂口。
街头巷尾，到处是哭喊与笑声交杂的残影。有人蜷缩在“□”上，抱着膝盖死死不松，额头冒汗，却咬牙憋住最后一口气，生怕自己吐出的声音会变成伪错的笔画；有人跪在地上，双眼空洞，嘴里机械地吐着“听命”，哪怕家人撕扯，也只是木然重复，仿佛魂已经被写死。
停命者聚拢在碑脚，他们的身体残破不堪，肩头、手臂上满是被黑线割裂的痕迹，却仍努力把血洒在碑石的裂缝中，试图让血与碑光合一。听命者则三三两两蜷缩在街角，眼神狂热，他们已经认不清碑与残痕的差别，只要一听到风声，就立刻伏地低喃“命”。两派之间的界限彻底拉开，城中再无统一，只有分裂。
江枝在碑脚醒来，她全身被血汗湿透，笑容僵在脸上，仿佛连昏厥都没能剥走她的疯意。她咳着血，抬眼望向碑脉那道乱流的光，笑声依旧：“你们一个要真，一个要伪，谁都装不长久！哈哈哈……只有疯，才不会被你们写死。”她伸出手，在自己掌心划出一个新的“疯”，然后贴在碑石上，血字慢慢渗入碑脉，像是一颗刺，被碑光与暗纹同时吞下。碑心猛地一震，仿佛被这疯字卡住，再次发出低沉的轰鸣。
萧砚没有阻止，他冷眼看着江枝的举动，只是缓缓把灰刀插在裂缝旁。灰刀的冷锋稳住了石的颤抖，他声音淡漠，却足以穿透所有人耳鼓：“碑光还在，残痕未闭。下一次，错与伪错，还会来。”说完，他转身巡视灰桥，指尖沿着裂口轻轻掠过，似在丈量下一次冲撞的节奏。
百姓们心魂里的余波更为剧烈。有的人开始在梦中听到断断续续的“听”“停”，醒来后心跳忽快忽慢，像被无形的手握着；有的人梦见碑光化作亲人的面容，告诉他们要继续“错”，梦醒后泪流满面，把名字刻在家门口的石阶上，誓言“活着就是错下去”。
灰桥下的暗纹没有完全退散，它们潜伏在裂缝最深处，悄无声息地模仿碑脉的节奏，像是在准备下一次更精准的袭击。偶尔，有一缕黑线顺着裂缝窜出，钻进某个百姓的脚踝，那人立刻在梦里喊出“命”，第二天醒来时已彻底疯癫。停命者只能把他们按在椅子上，强行靠背，试图用“错谱”把伪错压下，可效果越来越有限。
夜深了，风架仍在运转，骨风匠们筋疲力尽，汗水顺着他们的脸滴在灰箔上，融成一股股白雾。那白雾弥漫全城，像是一层薄纱，把所有哭笑、痛苦、疯癫都笼罩住。碑光在雾里忽明忽暗，残痕的黑影也若隐若现，两者之间维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平衡。
江枝靠在碑脚，笑声渐渐低了下来，只剩下一抹虚弱的讥讽：“不熄、不闭，好啊……你们斗一万年吧，我就在这儿笑着看。”她的眼神朦胧，却倔强地盯着碑光和残痕，好像真要陪它们疯到最后。
萧砚站在灰桥中央，刀锋冷冷插地。他没有说话，只是抬头望向夜空，眼里倒映着碑光与残痕的交错，神色冷峻得像一块石碑。他的沉默比江枝的笑更让人心寒。
碑脉的乱流没有停，残痕的呼吸没有闭。大战的余波在这片城池里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。人心撕裂，家族分崩，笑与哭、听与停，已成永远的两极。
然而，就在风声最静的一刻，碑心深处忽然传来一丝极微的声响，像是一枚古老的笔尖轻轻划在纸上，划出一个模糊的字。没人听清那字是什么，却都感到魂底一震。碑光摇曳，残痕颤抖，新的涌动正在暗处孕育。
碑光未熄，残痕未闭。大战虽收束，却远未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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