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骚动,听命者的目光骤然灼热,他们立刻应声附和:“是碑骗你们!是错骗你们!只有听,才是真!”无数黑线从他们皮下暴起,像无数条湿蛇同时抬头,齐齐朝桥心扑去。
萧砚立在灰桥中央,冷眼望着混乱,不出声。他灰刀横在身前,像一道不动的冷尺,轻轻一划,便在虚空中留下一个弧。弧光极淡,却精准地截住了数十条黑线,让它们在半空硬生生扭曲,断作碎屑。萧砚低声冷冷:“错,不是他们写的,是我量的。”
声音不大,却像一道冷风吹过人群,动摇了不少人的心。江枝却在旁边疯笑,她张开双臂,对着人群大喊:“信谁?都别信!碑会乱,狱会乱,我也乱!哈哈哈!只有乱出来的字,才是真的错!”她笑到浑身抽搐,血泪顺着脸颊滑落,在桥心留下几个歪扭的“疯”。
这笑声像火,点燃了停命者的勇气。有人高喊:“宁可错,也不听!”随即扑上前去,用刀割开自己肩头,把皮下的黑线连根扯出,往碑脚拍下。黑线落地,立刻扭动想要钻入碑脉,却被碑光压住,半寸半寸碾成粉。碑心轰然一震,那粉屑竟化作新的一缕白筋,附在碑脉旁,像是一道加固的“旧誓”。
暗纹不甘,立刻模仿,把另一个人的黑线翻出,硬生生写成歪曲的“今”。乍一看,竟和停命者写的毫无二致,连笔画的粗细都一模一样。百姓们眼神再度动摇,不少人捂着头,痛苦嚎叫:“哪个是真的!哪个是假的!”
风架在头顶呼啸,骨风匠们大声咒骂,拼命拉扯风箔,试图让风声盖过人声。然而风声再大,也掩不住心底的裂痕。整座城的气氛被撕扯到极致:一半人坐在“□”上哑笑,坚持错阵;一半人却在街口聚拢,朝着碑脚呼喊“听命”,甚至主动把血撒在暗纹里,求它收留。
碑脉与暗纹的互咬,已不只是石下的搏斗,而是透过血脉延伸到了所有人身上。每个人的心跳都成了战场,每一次呼吸都可能被拉向不同的方向。
江枝笑得声嘶力竭,萧砚冷得像冰与铁,两人的身影在碑光与暗纹交错的光影里格外刺目。他们不是神,却成了所有目光的中心:疯笑与冷刀,错与量,在这一夜,成为城中唯一能对抗“伪错”的最后屏障。
碑脉乱流,正在把整座城拖进一个新的深渊。
碑下的搏斗终于撕开了最后的遮掩。那一刻,所有的字迹全数显形,碑脉吐出的是真错,白光里浮现一个个折脚的“今”、溢出的“三点水”、拼合的“耳”与“目”,它们错得端正,错得坚定,像有人故意在笔顺里压错一笔,偏要逆着规矩活下来。而暗纹吐出的伪错,却几乎一模一样,它们的“今”斜得更狠,“耳”歪得更急,“明”多了一点血丝,看上去比真的还“错”,可骨子里却暗暗顺着狱口的笔意,错得不疯,反而错得听。
两种“错”在桥心相撞,像两张厚厚的字帖被重叠,笔画挤压、线条磨蹭,空气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碑脉震动得厉害,城中的石屋、梁柱全都在抖动,百姓胸口也跟着震,一些人受不住,心脉猛然停顿,当场吐血倒地;另一些人却像被拖上了潮头,呼吸忽然顺畅,眼里燃起一丝亮光,笑与泪同时涌出。
伪错来势极猛。它们像是从残痕深处得到鼓动,黑焰不断灌注,把每一笔伪错都撑得更粗更重。桥心的空气像被墨汁泼满,越来越暗,连碑光都被压得黯淡。人群中听命者狂喜,他们指着桥心大喊:“看!是狱的字!比你们的错更真!”他们扑向暗纹,任由黑线爬满全身,口中齐声喃喃:“听命!听命!”声音连成潮,压得停命者几乎抬不起头。
江枝偏偏笑,她笑得疯狂,嘴唇全裂,牙齿缝里全是血。她把笑压在喉咙里,吐出一句尖锐的话:“错,不要真,要疯!”笑声像针,把伪错的笔画一根根刺偏。伪错原本端得住的笔顺忽然乱抖,有的“今”被笑声吹弯,有的“耳”被扯成破洞,有的“明”硬生生裂开,露出黑焰的内核。残痕似乎被这一笑刺痛,黑焰猛然爆开,伪错顷刻间膨胀成怪诞的巨字,字形歪斜,压得桥心一沉,灰骨咯吱欲断。
萧砚灰刀出鞘,刀光极冷,冷得像要把空气冻裂。他没有直接劈伪错,而是劈碑脉的节奏。他眼神如尺,刀锋如笔,精准地切断碑脉里过快的脉冲,把白光的节拍一下一下稳下来。白光稳,真错就稳;真错稳,便能与伪错抗衡。他冷声低语:“量错,不让乱。”声音低沉,却像落在每个人心口,逼迫他们的心跳也跟着刀光节奏,一起稳住。
百姓的分裂被推到极致。有的人闭眼坐在“□”上,拼命憋住呼吸,把自己当作错字里的一横,哪怕憋得脸紫,仍不松口;有的人跪在暗纹里,笑哭着把舌头伸进黑线,让黑线在舌上刻字,他们的声音被吞没,只剩下疯狂的“听命”回音。城中哭与笑、停与听,错与伪错,交织成了一场撕裂人心的风暴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