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中开始出现三派。
守碑者——他们聚在一起,点燃灰烛,摆上“□”,呼喊“停命”。他们相信,唯有停下,错命才能被压制。可他们的眼神越来越偏执,凡是听见“听”或“错”的人,都会被视为异类。街角里,几个年轻的守碑者甚至拖出一名低声吟唱的老妪,把她按在碑影下活活勒死,口中喊着:“停!停!不许再听!”
入狱者——他们披着黑布,眼睛被烟熏得通红。他们在残痕边燃火,口中呼喊“听命”。他们坚信,只有倾听残痕的低吟,才能渡过这场劫难。许多失去亲人的人被吸引到这里,因为残痕的吟声里夹杂着逝者的幻影,让他们误以为亲人尚存。于是他们主动将身体送入火中,让黑焰舔舐肌肤,在痛苦中微笑。有人甚至跪在黑眼边,割开手腕,把血倒进去,说:“听,听我!”
逐错者——他们最疯狂。他们把“错”当作唯一的真。墙壁上、屋顶上、甚至自己的脸上,到处是未写完的字痕。他们在街头裸露上身,用刀在胸口刻歪斜的符号,然后大笑:“错了才活!”错命的低吟在他们体内共振,他们的笑声越来越像同一种调子,像一个庞大的合唱团,把整个城都染上疯意。
三派彼此仇恨。守碑者追捕逐错者,逐错者嘲笑守碑者是“死字帮”,入狱者又同时吸纳两边的叛离者。白天,街道成了血色的角斗场;夜里,梦境成了阴影的修罗场。
萧砚立在灰刀旁,看着城里混乱的景象,眼神沉冷。他本以为,只要自己作为界,就能拦住碑与狱的对撞。可如今,他发现真正的撕裂已不在天穹与地狱,而在人心里。碑与狱被迫忍下,错命却在人的分裂里开花结果。
他闭上眼,听见三种声音同时灌入耳膜。停在左,听在右,错在心。声音交缠,让他的血脉也在颤。灰刀的裂痕再度加深,仿佛刀身也要被撕成三段。他咬紧牙关,低声自语:“若连我也被撕开,城就再无界。”
江枝终于醒来。她从墨茧中走出,眼神血红,唇角带笑。她看着三派混乱,眼底闪烁着兴奋:“看见了吗?这才是对的!停的人死守,听的人投火,错的人疯笑——他们终于不是一群麻木的行尸走肉了,他们都活了!哪怕是错的,也是活!”
她大步走入街道,逐错者立刻围了上来,把她当作首领。有人在她脚下用血画下歪斜的符号,高呼:“错命主母!”守碑者怒吼着冲来,举着破刀与灰石,喊着“停命”,要砍死她。入狱者则跪地呐喊“听命”,像在迎接一位被火选中的神。三派在她面前混乱厮杀,血溅长街。
萧砚一步步走向她,灰刀在手。他的眼神冷得像雪,声音低沉如铁:“江枝,住手。”
江枝却大笑,双手一挥,乱线铺满整条街。她将三派的鲜血卷起,在空中画出一个巨大未完的符号,那符号半似碑文,半似残痕,最终却扭曲成一团,落下的墨血将百姓全部笼罩。人们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,却又亮起另一种诡异的火。
萧砚眼中闪过决绝,他举刀欲斩。碑心在天空闪光,残痕在地底吐焰,两股力量竟同时涌入灰刀,刀身一时明暗交织。百姓屏住呼吸,似乎整个城的命运,就悬在这一刀。
可就在此刻,错命的低吟骤然转高,化作一声低徊的长吟,穿透整座城池:
“停……听……错……”
三字同时落下,百姓的身体齐齐震颤,三派的分裂瞬间被推到极致。守碑者跪地捶胸,喊着“停命”;入狱者扑进火焰,呼喊“听命”;逐错者则疯狂割裂自己的身体,狂笑“错命”。血与光交织,哭喊与笑声并列,城池彻底陷入疯乱。
萧砚的刀悬在半空,手臂抖得厉害。他能感觉到,碑心与残痕都在逼他——逼他选一边。若选碑,便是“停”;若选狱,便是“听”;若不选,他便要被“错”吞没。
江枝仰头大笑,双眼赤红:“萧砚!你选啊!你是停?是听?还是……错?”
灰刀上的裂痕终于爆开,发出一声惊雷般的脆响。整座城池为之一震。
这一刻,界将不再单纯。
“停 / 听 / 错”的三重撕裂,终于彻底铺开。
街道像被火与墨同时撕裂的经卷,一半在焚烧,一半在涂写。哭喊、祈祷、笑声交织,仿佛三本不同的书被撕开后硬生生拼接在一起,句句不连,却偏偏同卷。
守碑者们跪在断壁残垣下,齐声高呼“停命”。他们胸口的“□”被鲜血染透,仍用力拍打三下,像要用肉体把城池钉住。他们的眼神血红,手里拿的不是武器,而是破石、断砖,每一次砸下都伴随那三个字节,声音沉重得像铁。
入狱者在黑眼边缘排成长龙,他们自愿跳入残痕的火焰,被黑焰一寸寸吞噬。他们没有惨叫,只有低沉的“听命”声,像僧侣的梵唱。他们的血肉在火中燃烧,化作一缕缕灰雾,雾气倒卷入残痕深处,像是在补充它的气息。残痕翻滚着低吼,那吼声里第一次夹杂着满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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