逐错者最为疯狂。他们在墙上、地上、甚至彼此身上乱刻歪斜的字痕,鲜血流淌,他们却狂笑不止。他们喊着“错命”,割裂身体,把血涂抹在孩子脸上,把伤口压在石壁上。他们的笑声扭曲而刺耳,却偏偏能与错命的低吟完美共振,形成一股让天地都震颤的合声。
三派的声音同时冲击整个城池。碑心在天空中摇晃,白光断断续续闪烁,像快要燃尽的烛火;残痕在地底疯狂翻腾,火焰腾起,直欲再度扑出;错命的吟声则在他们之间来回徘徊,忽近忽远,像个看戏的主宰,用低沉的腔调挑拨每一寸人心。
萧砚站在灰刀之下,呼吸沉重,冷汗浸透衣衫。他的耳边三股声音同时轰鸣,脑海像被三股铁笔同时划过。他的血脉在抽搐,眼前的世界被撕成三层——左眼里是碑光闪烁的“停”,右眼里是残痕翻滚的“听”,而心口深处,则是错命低徊不绝的“错”。
江枝站在逐错者中央,乱线翻涌如海,她的声音疯癫却清晰:“萧砚!你守不了的!碑要你停,狱要你听,错要你疯!你若不选,就会被三股撕成灰!哈哈哈哈!”
她双手挥舞,乱线将三派鲜血卷起,汇聚到半空,形成一个巨大的“未完字”。那字歪斜扭曲,既不像碑文,也不像狱纹,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。百姓一见此字,全都跪倒,不论是停命、听命还是错命者,眼神都被那未完之字吸住。三派的撕裂在这一瞬间趋于一致——他们全都被字所俘。
碑心轰鸣,残痕咆哮,两股力量同时扑向那字,却在半途被灰光隔开。灰刀插地,灰色屏障再次张开,将碑、狱、错隔在三方。
萧砚的声音在轰鸣中炸响:“够了!”
他的声音冷厉,带着撕裂之痛:“碑与狱,只知道压与吞;错命,只知道乱与毁。你们都以为自己是解,可你们不过是三道枷锁!百姓不是你们的石,也不是你们的火,更不是你们的笔!”
他的声音掷地,刀锋骤亮,裂痕迸射。碑光与残焰同时涌入灰刀,刀身一瞬间被撑得欲裂。萧砚大喝:“既要选,那便由我一人来写!”
灰刀挥出,空气中响起刺耳的撕裂声。刀锋并未斩向任何一派,而是斩在半空那个未完的字上。
“轰!”
巨响震彻天地,未完之字被硬生生劈成两半。半空中爆出刺目的灰白光,冲击波席卷全城。百姓齐齐倒地,口中鲜血喷出,三派的呼声瞬间被掐断。碑心剧烈震动,裂缝遍布表面,残痕在地底翻滚怒吼,黑焰狂涌而出,却被同一股灰光压制下去。
错命的低吟第一次断裂。它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叫,带着怨怒,带着不甘,像是被逼退的野兽。声音消散在裂缝深处,却留下一个冰冷的尾音:
“未……完……”
全城寂静。风声重新回到街道,却带着血腥与灰尘。百姓一个个从地上爬起,他们的眼神空茫、疲惫,却似乎恢复了片刻清醒。三派的对立在这一瞬间被刀锋强行压下。没有人再喊停命、听命或错命,所有人都沉默,仿佛刚从一场大梦惊醒,却还在颤抖。
萧砚单膝跪地,灰刀断裂出一道深痕,几乎要彻底崩碎。他的气息极弱,却仍死死撑着。他知道,他没有选碑,没有选狱,也没有选错,而是用刀逼迫三者退让。可这不是解法,而只是延命。
江枝凝视着他,眼神复杂。她张了张口,想说什么,却最终只是低低笑了一声,笑里带着泪:“萧砚……你以为这样就算赢了?你只是把自己,写成了第四个字。”
灰光渐渐消散,城池陷入死一般的沉寂。碑与狱暂时偃息,错命退入深渊,可那“未完”的回音仍在每个人心底徘徊。
萧砚缓缓抬头,声音低沉如铁:“若真要有第四字……那便由我来写。”
风声呜咽,像回应,又像讥笑。
灰光散尽,天穹一片死寂。碑心在远方收缩成一点微弱的白光,像将熄未熄的灯;残痕则退回深渊,黑焰时而翻滚,却不敢越过灰刀的余韵。错命的嘶声早已沉入裂缝,只剩下那最后的尾音“未完”,在城池每一处空洞里低徊,像是溃败后的余音,又像是未死的伏笔。
百姓从沉默里渐渐清醒。他们抚摸自己的额头,发现三拍印记依旧;有人舔舐裂开的伤口,火焰的余烬尚存;有人在手心里摸到错痕,却发现那痕迹竟未随灰光散去,而是深深烙在皮肤之下。三派没有真正消失,只是被强行压回身体。城里的人都明白,这不是结束,而是另一种等待。
街巷满是血与灰,尸体横陈,笑与哭都死在半途。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嚎叫,而是一种压抑得令人心口发闷的寂静。所有幸存者都不约而同地低头,不敢再抬眼看天,因为他们怕自己会听到“停”,也怕会听到“听”,更怕那模糊的“错”在耳边再度低徊。
萧砚跪坐在灰刀旁,胸膛起伏得极慢。他的眼神冷,却透着一丝疲惫。他知道自己用刀劈断了那未完之字,但真正的危机并没有消失,只是换了一种形态潜伏。碑与狱暂时忍让,错命暂时退隐,可那三股撕裂已深埋人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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