碑心在第五声的逼迫下,开始疯狂震荡。它发出的光不再均匀,而是断断续续,一次次闪烁中夹杂着碎裂声。碑下的百姓仰望那光,有人哭喊“救我”,有人却疯狂质问“你为什么不亮?”碑光每一次迟滞,都会让更多的人倒戈,跪向残痕,扑进灰影。
魂狱的残痕在第五声下重新翻卷,火焰不再狂烈,却变得阴沉。火舌一卷一卷像是在舔食空气,每一次吐息都带着低沉的轰鸣。第五声激起了火痕里的阴怒,它不愿屈服,却被迫低声回应。火焰喷出的声音,与第五声纠缠在一起,像是在用火舌与声波互相争斗。
错命在第五声的影响下,变得更加不可控。原本是低吟,现在变成了刺耳的尖叫。百姓心中的幻象被放大,许多人不再分辨现实与虚妄,他们看见的街道已经扭曲,看见的亲人面容变得支离破碎。有人甚至伸手去抓身边的家人,却只抓到一把灰烬。
灰影最为恐怖。它几乎在第五声的催动下化为一片巨幕,从城基扩散开来,将整个祖阙裹在其中。百姓们失去重量的幻觉更加严重,越来越多人感到自己正在逐渐消失。他们看着自己的手掌,发现指缝一点点变透明,身体逐渐与灰影融为一体。第五声在他们心中不是写、不是守,而是一句冷冷的低语:“归。”
这四种反应交织在城中,让祖阙彻底成为一片疯乱之地。
江枝与萧砚被第五声逼到两个极端,一个要写疯,一个要守死,他们的对立因此被再次拉扯到尖锐。她嘲讽他说:“守?守得住吗?你守住碑心,就能守住百姓的命吗?”
萧砚冷冷回应:“若我不守,他们连尸骸都留不下!”
两人的争吵没有继续,因为第五声更猛烈地压来,像潮水一样把城池裹住。碑、狱、错、灰在第五声的侵蚀下,被迫短暂地压制自己的反击。碑心强行闪亮,狱火压低怒焰,错命收束尖啸,灰影暂时凝固。它们不是屈服,而是不得不调整,以应对这个无法被字形束缚的“声”。
百姓的心灵成为战场。每个人都在听声、受声、崩溃、错乱。街道上出现了大量“二分群体”:有人聚在一起写,有人聚在一起守,有人聚在一起错,有人聚在一起沉默。四种人互相攻击、互相撕扯,尸体堆积成血河。
但在血河中央,第五声却越发清晰。它不像一声,而像是一首。低沉、悠长、没有旋律,却让人无法抗拒地被吸进去。
碑、狱、错、灰终于意识到,他们如果不暂时联手,整座城将被第五声彻底吞噬。碑心光猛然扩张,狱火与之对冲,错命在缝隙里低声咆哮,灰影则在边缘筑起一道模糊的墙。它们四方第一次,在这混乱中,呈现出微妙的合力。
江枝看在眼里,忽然喃喃一笑:“原来第五声,不是字,而是曲。”
萧砚低声道:“若是曲,那便是葬歌。”
百姓的哭喊与疯狂,碑与狱的对撞,错与灰的交缠,全都被第五声裹在其中。它并没有停下,它还在继续。
——这是它的初次渗入,却已让城池生不如死。
第五声起初像是雾,缠在耳后、枕侧、齿缝与刀脊上,不择处地渗入;到了这一刻,它忽然像海,猛地涨潮,把祖阙整座城掀离地皮半寸。街角上所有残盏的火焰一齐抽长又被拍扁,屋梁上的风铃被无风摇得铿然,一声比一声急,仿佛有人在看不见的高处以指节连敲城的颅骨。
第一重声从最深的地脉轰上来,像鼓槌。魂狱里所有未熄的炭点被迫吐出一缕暗红,沿着三条暗廊倒灌回井口,井水沸腾又立刻凝冷,井沿霜白的刻痕竟发出极细的咝咝,像有数以万计的字在石缝里苏醒。第二重声自碑心里炸开,金石经脉一根根绷起,光不再是柔的,而是成束成束的锋刃,直劈天幕;第三重声在灰影内侧滚动,像潮退前一记捞底,把所有“空”的边界往外拖长;第四重声则直接卡在错命喉咙里——它想尖笑,竟被迫改成一连串嘶哑的断唱,每一断处,都像往人心里撒下一粒“失误”的盐。
第五声压顶。
百姓原本四分的阵型彻底瓦解。他们像暴雨里被掀翻的纸人,被同一股节律牵着手脚各自乱舞:写的人把血笔插进墙与墙的夹缝,把“写”刻成一道道嵌字的错骨;守的人两膝砰砰触地,硬把膝盖磕出白骨也不挪半寸;错的人在地上画圈,圈套圈,圈里再写一个“忘”,再在“忘”上划一道横,像要把记忆再葬一次;灰的人什么也不做,只躺下去,眼睛睁着不合,身形在灰幕里逐渐褪色。
江枝仰起脸,笑得几乎要把唇角扯裂。她听到的“写”不再是命令,而是诱惑,一千个、一万个“写”在她内腑里相互勾连,像是用肠线系起的风铃,一碰就响。她把乱线缠上腕骨,猛地往天一甩——无数细线激射而出,不再是过去那种疯癫的涂抹,而是带着可怕的秩序:她用乱线在空中临摹祖阙的旧城图,街、巷、井、廊、庙、学、墙、伪树,一笔笔勾回原位;每一个结点,她都故意留一丝“缺”,像在每个老伤口上又割开一寸,让它重新渗血。她高声道:“写!把它写回去,把第三笔写到我们的图上!让它跟着人间的路走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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