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面如镜,倒映着天光云影,却又似另一重世界在缓缓苏醒。涟漪自玉坠落水之处扩散,一圈圈荡向四极,仿佛拨动了某种古老律令的弦音。风停了,鸟鸣绝迹,连远处雪山上的积雪滑落之声都悄然隐去。天地间,唯余这一片静谧而诡谲的湖。
胡来踏出第一步时,水面竟未破,反如琉璃般承住他的足底,泛起淡淡金纹。苏璃紧随其后,指尖微颤地握着他手臂,低声:“这水……不是寻常之物。”
“是心渊之镜。”胡来目光凝定于湖心那座倒悬宫殿,“它映照的不只是形貌,还有魂魄深处最不敢面对的记忆。”
话音刚落,湖面骤然翻涌。一道银光自湖心冲天而起,化作巨大水幕,其上浮现出一幕幻象——
**一个女子立于冰川之巅,披雪白衣,长发飞扬。她手中高举一枚龙形玉钥,周身缠绕着无数锁链般的符文,正将一股滔天黑气封入地底。她的眉心,赫然也有着与胡来一模一样的淡青色鳞纹。**
“母亲……”胡来喉头一紧,几乎脱口而出。
幻象继续变幻:那女子转身望来,目光穿越时空直抵此刻。她嘴唇微启,无声吐出两字——
**“归尘。”**
刹那间,胡来脑中轰然炸响!无数碎片般的记忆如潮水倒灌——童年的歌谣、火夜中的低语、玉坠里藏匿的血契咒文……一切线索在此刻串联成线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我不是普通人。”他喃喃,“我是‘守钥人’血脉的最后继承者,而‘归墟九钥’并非外物,而是寄生于血脉之中的命格之力。”
苏璃看着他脸色苍白,急忙扶住:“你还好吗?”
“我很好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眼神却已变得锐利如刀,“我只是终于明白,为何从小就能听懂风的语言,能感知大地脉动,能在生死关头爆发出超越常人的力量。那些都不是天赋,是‘钥灵’在我体内沉睡的征兆。”
湖心宫殿开始缓缓下沉,又似从虚空中升起,上下颠倒之间,门户渐开。一道声音再度响起,这次不再是疑问,而是宣告:
> “持钥者既至,试炼终章开启。若欲见所念之人,请先过三境——忆、执、舍。”
话音落下,湖面忽然分裂为三条通路,各自延伸向不同的方向。
左侧之路,铺满烧焦的桃花瓣,通往一座熟悉的庭院——正是胡来童年生活的山庄,此刻正烈焰腾空。
中间之路,笼罩在浓雾之中,隐约可见千军万马列阵以待,战鼓雷动,杀气冲霄。
右侧之路,则是一片雪原尽头的小屋,窗内灯火昏黄,桌上摆着一碗热汤,仿佛有人正在等待归来。
“三境?”苏璃蹙眉,“这是要我们分别走吗?”
“不。”胡来摇头,“是要我一个人走完。”
他松开她的手,缓步走向第一条路——**忆之境**。
踏入瞬间,时空扭曲。火焰不再灼热,反而冰冷刺骨。他看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角落,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一道黑影拖入火海。可就在那一瞬,他的意识突然跳转,变成了“母亲”的视角——
她并未死去。
她在最后一刻用秘术将自己的意识剥离,封入龙鳞印记之中,只为在未来某日,能与儿子再见一面。而真正的她,早已被囚禁于镜湖之下,成为维系封印的活祭。
“孩子……不要回头。”她在火中微笑,泪水冻结成冰晶,“你要往前走,走到世界的尽头,才能把我带回来。”
画面戛然而止。
胡来跪倒在幻境边缘,胸口剧烈起伏。他终于明白,所谓“寻母”,从来不是寻找一个活着的人,而是完成她未尽的使命。
第二条路——**执之境**。
浓雾中走出一个个身影:有他曾救过的商旅,有敦煌城中敬他如神明的百姓,有死在他剑下的邪修……他们齐声质问:
“你为何弃我们而去?你说要守护人间,如今却只为私情西行!”
“若你打开归墟之门,释放灾厄,万民何辜?”
“你是英雄,还是罪人?”
胡来沉默良久,终是开口:“我非为天下而行,亦非仅为母亲。我是为了‘真实’。若世间真相必须由一人承担代价,那我愿背负它前行。”
话音落,雾散。
第三条路——**舍之境**。
雪屋里,母亲坐在桌旁,含笑望着他:“来儿,回家吧。一切都结束了。”
胡来脚步一顿。
他知道这是幻象,是心魔借亲情感召诱他停留。可那碗汤的香气如此真实,那双手的温度仿佛触手可及。
他缓缓走近,在距她一步之遥处停下。
“娘……若您真的在这里,我会立刻扑进您怀里。但您说过——勿信神佛,勿惧生死,但求本心。而我的心告诉我,您已不在凡尘。”
他闭上眼,轻声道:“对不起,我不能留下。我要去打开那扇门,哪怕代价是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屋宇崩塌,雪原消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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