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忆之人,独行之路。
风雪很大,胡来一个人走在雪地里。他的脚印刚踩下去就被风吹没了。他穿着一件旧灰袍,衣服冻得发硬,走路时发出咔咔的声音。背上背着药篓,里面装着几株凝神草。苏璃说这草能稳住心神。
但他知道,让他清醒的不是药,是痛。
他用银针扎自己的手掌,血流出来,在雪地上染出一点红。这是他自己定的规矩:每想起一段过去,就要用疼痛提醒自己还活着。不然那些画面会把他吞掉。
“我不是不想救……是我救不了……”
这句话又在耳边响起,带着哭声,很绝望。
雪突然停了。
四周变得特别安静,连风都没有了。他抬头看,天上裂开一道蓝光,照出一个村子。破房子,歪篱笆,门上挂着旧符纸。空气里有药渣和烂草的味道,还有死气。
这不是真的地方。
是幻境。
可他知道,这里发生过。
他走进村子,地面结冰,脚步声空荡荡的。忽然,婴儿哭了。接着女人喊,老人咳,孩子抽泣,声音越来越多。
“大夫!救救我儿子!”一个女人跪下来,怀里抱着脸色发青的孩子。
胡来心里一紧,去摸腰上的药袋——空的。
“药没了……”他小声说。
“怎么会没?你说过有解毒丹!你说能救人!”一个男人冲上来抓住他,“我娘才四十!她还没见孙子长大!你说按时吃药就能活!”
他想解释,说不出话。记忆涌上来:
三年前,北境爆发寒疫。开始像感冒,其实伤五脏,三天就死人。他是唯一懂古方的医生,被派来救人。但药材不够,炼药太慢,他只能先救小孩和孕妇。
后来呢?
后来他失败了。
全村三百多人,最后只活下七个。三个疯了,两个残废,最后一个是他接生的婴儿,五岁也死了。
“我不是不想救!”他在幻境里大叫,跪在地上,“可药不够!火候差了一点!我试了十七种配方还是不行!你们要我怎么办?拿命去换吗?!”
没人回答。
只有风吹着破墙,卷起几片枯叶。
他趴在地上,眼泪掉进雪里。这时他明白了为什么失忆——不是别人封的,是他自己忘了。心里扛不住,就把那段记忆埋了,连同“胡来”这个名字一起扔了。
现在,它回来了。
幻境开始碎,房子变灰,人影消失。
他还在跪着,全身发抖,眼睛却慢慢亮了。
他抬起手,看着掌心一块锈铜牌。这是从雷渊古墓捡的,以前觉得眼熟,现在知道是谁的了。
背面刻着两个字:“子安”。
是他最好的朋友,也是研究解药的师弟。
记忆闪回来:
那天晚上,烛光照着,子安咳着血递给他一张破纸:“师兄……你查下去……那丹方有问题……有人动手脚……我不该信他们……”
第二天早上,子安死了,胸口插着匕首,屋里留下黑袍标记。
官府说是内斗杀人,结案。
而他,背上“用药失误致人死亡”的罪名,赶出医宗,流放边疆。
真相呢?
没人问。
他也不愿想。
但现在,他必须面对。
“子安……”他低声念着,把铜牌攥紧,边缘割破手心,“你说得对。我逃太久。”
风又吹起来,雪再落下。
他站起来,看向北方。星指引方向,那里有个被雪盖住的祭坛,传说藏着“第七钥”的线索。
他不能回头。
也不能停。
越往北走,越冷。呼吸困难,肺像被针扎。药篓里的凝神草早就干了,但他不再靠药。
他靠意志走。
靠记忆撑。
第三天黄昏,他在冰谷看到一块倒下的石碑,上面有几个字:“仁心济世,不负苍生”。
这是他们师门的话。
也是他曾相信的。
他伸手碰石碑,突然地面晃动,冰裂开,冒出很多白袍人。他们都戴着面具,手里端着空碗,齐声说:
“你辜负了医道。”
“你辜负了誓言。”
“你不配当大夫。”
胡来后退,被围住。
“我没有!”他吼,“我尽力了!我能做的都做了!”
“那你为什么放弃行医十年?”其中一个摘下面具,竟是年轻的自己,眼里全是嘲讽,“你知道丹方被动了手脚,为什么不查?你怕了是不是?怕发现你也帮了坏人!”
这话像雷劈下来。
他愣住了。
是啊……他真的查了吗?
当年他只觉得子安被黑袍杀了,就离开家乡。至于丹方有没有问题,背后有没有阴谋,他没深究。
他躲了责任。
用“忘了”当借口,用“流浪”当惩罚,其实是胆小。
“我不是……”他喃喃。
“你是。”另一个声音响起。
这次不是幻觉。
是记忆真正回来了。
画面回到事发前三个月。
子安半夜偷偷进藏书阁,看了禁书《九转逆魂录》。书里写一种毒叫“引厄散”——没颜色没味道,混在好药里,长期吃会让身体抵抗力崩溃,容易得各种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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