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尘重逢,记忆残片。
北境有个小镇叫霜河,靠山临水,一年到头都很冷。冬天的雪还没化,春天也结着冰。镇上只有一条青石铺的路,弯弯曲曲穿过房子之间。屋檐下挂着小铃铛,风吹过来就会响,声音很轻,像是在说话。
那天晚上下了小雨,雨丝细细的,从天上斜斜地落下来。衣服不会湿透,但身上凉凉的。街边的灯是黄色的,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,影子一块一块的,像星星掉在地上。远处有狗叫了两声,很快就安静了。只有屋檐滴水的声音,一下一下,听得人心慌。
胡来坐在窗前,穿一件旧青衫,袖口已经磨坏了。他手里拿着一本发黄的日记,纸有点卷,字迹也模糊了。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,但头发白了,眼神很沉,好像经历过很多事。他低着头,盯着一页纸看,很久没动。
那页纸上写着三个字:
“断尘引。”
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心里。
他闭上眼,手指轻轻摸着字,好像碰到了什么被藏起来的记忆。突然间,眼前变了——一个村子着火了,到处都是黑烟和烧焦的味道。地上躺着很多人,少年跪在废墟里,抱着一个老奶奶。血从她嘴角流出来,眼睛快要闭上了,还在笑,低声喊:“阿来……快走……别回头……”
“不要!”胡来猛地睁开眼,额头全是汗,呼吸急促。外面雨更大了,铃铛乱响,像有人在他耳边说话。
他低头再看日记,发现纸被泪水打湿了,墨迹晕开,变成了一行新字:
“你忘了他们,但药炉记得。”
第二天早上,霜河镇起了雾,屋顶冒出炊烟,鸡叫了几声。胡来去了镇东头的一家老药铺,给几个生病的孩子看病。老药师姓陈,七十多岁,胡子眉毛都白了。看到胡来,他点点头,递过来一碗热茶。
“昨晚又做梦了?”陈老问。
胡来接过茶,手有点抖:“梦见一个村子,火很大……还有人叫我‘阿来’。”
“那是你的名字。”陈老叹了口气,“你本名叫胡来,字子安,以前是南岭医宗最年轻的弟子。三年前你去救一个瘟疫村的人,救了几十个,却被黑袍陷害,吃了‘断尘引’,断了记忆,忘了过去的事。”
胡来愣住,茶冒着热气,但他喝不出味道。“为什么要让我忘记?”
“因为你知道太多。”陈老看着他,“你知道‘容器计划’的秘密,知道七星命钥要付出什么代价,也知道……她是谁。”
“她?”胡来心里一紧,“谁?”
陈老没回答,指了指屋里角落的一个铜炉:“这是你带来的。你说,它烧的是药,也是命。”
胡来走过去,伸手摸炉子,忽然觉得掌心发热。不是真的烫,而是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。他闭上眼,脑子里一下子涌出很多画面——
他在一座高塔上,身边站着五个人,脚下是翻滚的云海,天上星星倒挂。
其中一个人转过身看他,眉清目秀,眼睛明亮,嘴角带着笑:“胡来,这一世,我们不再分开。”
那个人就是苏璃。
胡来猛地睁眼,心跳加快,喉咙发紧:“我……我认识她?”
陈老点头:“你们曾在灵枢塔发誓,用性命保护彼此,守护人间光明。你为了查清毒丹的事,自己吃下‘断尘引’,切断记忆,混进黑袍内部偷情报。”
“所以……我不是真的失忆?”胡来声音沙哑,“我是……自己选择忘记的?”
“是。”陈老说,“有些记忆不是为了逃,是为了回来。”
下午雨停了,太阳出来,照在河面上,亮闪闪的像碎金子。胡来回到住的小院子,在箱子里翻找,终于找到一个暗格,里面藏着几张破纸,字写得潦草,像是匆匆忙忙写的。
他一张张打开,拼出一些零碎的话:
【某年某月某日,灵枢塔会议记录:
“第七把钥匙需要‘纯粹的愿望’,但现在人心浮躁,很难找到这样的人。”
苏璃说:“我愿意试试。”
胡来劝她:“不行!如果失败,你会魂飞魄散!”
她笑着说:“我不试,谁来试?”】
【某年某月某日,地下笔记:
“断尘引炼成了,药性很强,会烧心。吃了它的人,七情六欲都会断,忘记亲人朋友,只剩本能。
我已经准备了解药的引子,藏在护心镜里。如果她连喊我三次名字,记忆可能会恢复。”
——胡来 手书】
【某年某月某日,战前留言:
“如果有来生,我不想当医生,也不想当战士,只想做个普通人,牵一个人的手,看遍春夏秋冬。”
下面画了一朵小小的莲花。】
胡来看到这里,手指发抖,差点拿不住纸。他忽然想起,每天睡觉前,他都会无意识地在床头画一朵莲花——一直不知道为什么,现在明白了,那是他心底最深的念头。
他坐在地上,抬头看着屋顶,喃喃道:“原来我早就写下愿望了……只是我自己忘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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