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镇刻碑,辞别人间。
夜风轻轻吹着。
云栖镇的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光。这里三年前爆发过一场瘟疫,苏璃就是从这里开始当守护者的。那时候她还是个年轻的医修,穿着旧蓝布衣,背着药箱,脸上有股不服输的劲儿。
现在她回来了。没人知道她会来,她也不打算惊动谁。她披着灰袍,遮住脸,走过熟悉的街道,来到一间小屋前。
屋里住着陈伯,快八十岁了,病得很重。他快不行了,但一直念着“苏姑娘”。所以苏璃来了。
她推开木门,声音很轻。屋里点着油灯,光线昏黄。老人躺在床上,闭着眼,呼吸很弱。一只手放在席子边,微微抖着。
苏璃走过去坐下,拿下斗篷。她握住老人的手,手很冷。
“陈伯。”她叫了一声,“我来了。”
老人猛地睁开眼,看了她一会儿,眼泪流了下来。
“真是你……我还以为见不到了……”
“别动。”苏璃按住他,“我在。”
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,倒出一粒药,放进他嘴里。“这是新做的药,能让你舒服点,多听听孙子读书的声音。”
老人喘气慢慢稳了,眼睛一直看着她。
“你还记得吗?”他说,“三年前你第一次来,也是这样坐着,说要治好我。”
苏璃点头:“记得。那天下雨,我把药箱抱得紧紧的,怕湿了药材。”
“你说这话的时候,眼神特别亮。”老人说,“我当时就想,这丫头是真想救我们啊。”
苏璃低头没说话。那时候她不知道能不能做到,只知道不去试,心里会更难受。
外面风吹着帘子,有点响。远处有狗叫,还有孩子睡觉时的呢喃声。这个晚上很普通,但他们俩都知道,这一刻很难得。
“您孙子考上书院了?”她问。
老人笑了:“考上了!头名!先生说他是好苗子,以后能当官!”笑完又叹气,“可惜我看不到了。”
苏璃心里一酸。老人种了一辈子地,就盼着孙子出人头地。现在愿望实现了,他却要走了。
“他会记住您的。”她说,“不只是因为您供他读书,更因为您教他做人要懂感恩。”
老人点点头,忽然抓紧她的手,力气很大:“苏姑娘,我一直想问你……那些话是真的吗?说你是灾星,引来天罚,大地震动,野兽乱跑……是不是因为你做了不该做的事?”
苏璃愣了一下。
这个问题她听过很多次。有人求她救命,也有人想烧死她。有人说她是神,也有人说她是祸害。
但她从来没躲过。
她看着老人的眼睛,说:“是真的。地动是因为我在阻止更大的灾难。天裂雷火,是因为有人想毁掉世界,重新开始。”
老人身子一抖:“那……如果新世界更好呢?为什么要拦?”
“我不接受用命换来的未来。”她说,“没人该为别人的理想去死。每一个活着的人,都值得看到明天。哪怕只是一盏小灯,也不该被掐灭,只为照亮别人。”
老人很久没说话,最后叹了口气:“所以你是用自己的命,换我们的命?”
苏璃笑了笑:“我不是换。我只是守。就像三年前给你治病一样。那时候我没多想,现在也不会。”
月亮慢慢移开屋檐,地上一片清亮。
老人闭上眼,嘴角带着笑:“好啊……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,就是认识了你。”
苏璃帮他拉好被子,轻声说:“我也一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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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久了。
陈伯睡着了,呼吸平稳了些。苏璃坐在旁边,听着心跳声,一下一下,像在数时间。
她知道,这是最后一面。
明天她要去灵枢塔,参加最后的仪式。而陈伯,可能撑不到半夜。
她不想让他一个人走。
她拿出随身带的茶具,一套青瓷杯,是当年离开时镇上人送的。她烧水,洗杯,放茶叶。茶叶是山上采的野茶,有点苦,但回甘。
她给自己倒了一杯,也给老人摆了一杯。
“喝杯茶吧。”她说,好像他还醒着,“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喝茶了。”
茶香飘在屋里,淡淡的,像是告别的味道。
她想起很多事。
刚来这儿时,全镇封着,人人都戴口罩,不敢出门。孩子发烧哭闹,大人只能抱着转圈,眼里全是绝望。她一家一家看,七天没睡觉,最后晕在他家门口。
是陈伯的女儿把她背回去,煮姜汤喂她。
“我们帮不了什么。”那个女人说,“但我们知道,你是真心想救人。”
那是她哭了。
不是累,是觉得被人相信的感觉太重了,也太暖了。
后来疫情好了,她成了英雄。有人要给她立碑,叫她“云栖恩主”。她拒绝了。
她说:“我不是恩主,我只是个医生。医生救人,本来就应该。”
但现在她要做的是比救人更大的事——对抗命运。
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,也不知道世界会不会变。但她知道,如果她退了,所有信她的人就会陷入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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