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 *战后余殇·静夜思痛**
*“我是在拯救,还是在重复悲剧?”*
夜色如墨,泼洒于断壁残垣之间。风从废墟的缝隙中穿过,呜咽如诉,似亡魂低语,又似天地悲鸣。
苏璃独坐于一座倾颓的石台之上,膝前横着那柄曾斩破黑雾、焚尽邪祟的龙魂剑。剑身微颤,仿佛仍在回应白日血战的余音。月光斜照,映出她清瘦的身影,衣袍染尘,发丝散乱,唯有一双眸子,在暗夜里泛着淡淡的金芒——那是寒潭试炼之后留下的印记,亦是她与龙魂共鸣的证明。
她低头凝视手中玉符。
那枚嵌入胸膛、伴随她走过千山万水的护心玉符,此刻正静静躺在掌心,表面浮现金龙纹路,宛如活物游走。它曾救她于绝境,也曾引她窥见前世记忆。而今,它温润依旧,却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。
指尖轻抚玉面,一道血痕赫然入目。
不是别人的血,是她的。
方才那一战,太过惨烈。
蚀日盟伏击于归途峡谷,百人队伍陷入重围。敌以“噬灵雷”封锁灵气,众人几成凡躯;又遣赤魇寄生者自地底突袭,形如恶鬼,爪牙森然。胡来断臂再战,以残躯为盾,硬生生劈开一条生路;青崖子踏雪而来,一袖卷起三丈冰墙,挡下致命一击。而她,则强启护心镜,耗损寿元撑起结界,直至气血枯竭,唇角溢血如朱砂点梅。
那一幕幕,犹在眼前。
火光映天,刀影交错,哀嚎与怒吼交织成曲。有少年队员被藤蔓缠颈,双目暴突,临死前仍紧握短刃,指向敌首;有老者术士自爆灵核,化作一团炽白光球,将整片敌阵吞没……鲜血浸透黄沙,尸骨叠成阶梯,胜利的代价,重若千钧。
如今,战火已熄。
敌人溃退,俘虏押解,伤者安置,营地重建。人们称她为“春行者”,说她走过之地,枯木逢春,荒土转绿;有人说她是“光之女”,手持玉符,便可净化世间一切污秽。
可她听着这些赞誉,心中却无半分喜悦。
只觉空荡。
像极了当年母亲离世那夜,屋内烛火摇曳,窗外冷雨敲窗,她蜷缩在角落,看着母亲将玉符嵌入自己幼小的胸膛,低声呢喃:“活下去,成为光。”
那时她不懂什么是光。
如今她懂了。
光,是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火焰;是背负万千性命前行的孤影;是明知结局可能悲怆,仍要踏上征途的执念。
可这光,真的值得吗?
她望着远处营地的篝火,忽而想起那一双双眼睛——那些被解救出矿坑的百姓,眼神空洞,肢体僵硬,身上烙印着龙晶植入的疤痕。他们曾是农夫、工匠、书生、母亲……却被蚀日盟抽去意志,沦为傀儡,在黑暗深处挖矿千年,只为唤醒那沉睡的地核邪神。
她救了他们。
可谁能救回他们的过去?
谁能还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?
谁又能告诉她,今日所做的一切,究竟是终结轮回,还是亲手开启下一个灾劫?
风起,吹动她的长发,也吹动心底最深的疑问。
她缓缓闭目,任思绪沉入记忆之海。
——
昔年,守望者总部初立之时,便有碑文镌刻于圣山之巅:
“龙魂不灭,守望不止。
七钥归一,门启渊墟。
若继者堕心,则灾再临;
若众生失信,则世终焉。”
彼时她尚年少,只觉此言庄严肃穆,如天道箴言。如今再思,却发现其中藏着莫大的讽刺。
**每一次继承者的觉醒,都伴随着一场浩劫。**
档案记载,“龙魂计划”已失败六次。每一任继承者皆天赋卓绝,信念坚定,最终却无一例外地在决战前夕失控暴走,或被邪神蛊惑,或因力量反噬,或陷于权欲深渊,终成新的灾厄之源。
难道……这就是宿命?
难道,每一个手持玉符的人,注定要在辉煌中毁灭,在拯救中堕落?
她不禁想起胡来病发那夜,高烧昏迷,皮肤浮现黑色脉络,医者束手无策,唯有龙血可救。她孤身赴险,潜入禁库,身中三箭仍携血瓶逃出生天。那一夜,她抱着胡来的身躯,泪水滴落在他滚烫的额上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
**“我不能失去你。”**
可若有一天,她自己变成了敌人呢?
若她也被那地核中的邪神低语蛊惑,若她也开始相信“唯有掌控一切才能保护所有人”,若她举起剑,指向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……
那时,胡来会如何?
他会拔刀相向吗?
还是会像现在一样,默默站在她身后,用那粗粝却温暖的声音说:“只要你还记得最初为何出发。”
想到这里,她心头一震。
睁开眼,只见一轮残月悬于天际,清辉洒落,照得大地如覆银霜。
她起身,缓步走向营地边缘的一处废墟。
那里,曾是一座学堂。
梁柱倾塌,书册散落泥中,一幅《共荣契约》的壁画半埋于瓦砾之下。画中描绘的是千年前龙族与人类缔约的场景:巨龙俯首,人类伸掌,天地间金光流转,万物共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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