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身赴险,盗取龙血。
夜如墨染,云压城低。
守望者总部所在的“天枢岭”隐于九重雾霭之中,四面环峰,状若莲台托玉,乃上古遗阵“七星锁灵局”之核心所在。此地禁制森严,昼夜有三十六巡天卫轮值,空中浮游着由灵纹驱动的“窥命鸢”,地面则布满感应生死气息的“踏影石”。凡人一步误入,即遭雷火焚身;修士妄动真元,立刻触发“九霄鸣钟”,惊动镇守长老。
而今,一道黑影却如幽魂穿雾,悄然掠过山门之外。
她披着一件从南疆古林得来的“影蚕 cloak”,其丝线采自千年夜蚕吐息,能短暂遮蔽神识探查;足下踏的是胡来亲手所赠的“轻尘履”,以风隼翎羽与寒潭铁砂炼制,行走无声,连落叶亦不惊。面容覆着一层薄薄的月光面具——那是初代守望者留下的遗物,据说曾映照过七位龙魂继承者的泪与血。
她是苏璃。
此刻,她伏在悬崖边缘的一株孤松之上,目光穿透重重禁制,落在山腹深处那座被青铜巨门封锁的密室。那里,便是“龙血池”——传说中封存着最后一点真龙精魄的地方。
据古籍记载,龙族早已灭绝于三千年前的“陨星劫”。那一日,天外紫星坠落,引动地脉暴动,八荒震动,九州倾覆。龙皇以自身为祭,将龙族血脉凝为九滴金血,封入九处秘境,以待后世有缘之人重启文明火种。如今,仅剩这一滴尚存人间。
而这滴血,是救胡来的唯一希望。
三日前,胡来病发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。
篝火旁,他蜷缩在兽皮毯中,额头滚烫如熔炉,皮肤之下泛起蛛网般的黑纹,如同某种古老诅咒正从血脉深处爬出。医者切开他的经络查验,竟发现五脏六腑皆已被龙晶能量侵蚀,心脉之间游走着不属于人类的符文。他痛苦地嘶吼:“别……别让我变成怪物!”那一刻,苏璃握紧了他的手,泪水滑落掌心,灼热得几乎要燃起火焰。
“你不会变。”她说,“我一定会找到办法。”
于是她来了。
不是为了力量,不是为了使命,只是为了一个曾在风雪中背她前行、断臂仍不肯放刀的兄弟。
风起,松针簌簌作响。
苏璃闭目凝神,指尖轻点眉心,默念《匿形诀》第七重:“藏形于虚,寄影于无,天地不察,鬼神难窥。”刹那间,她的身形如水波荡漾,渐渐融入夜色,仿佛从未存在。
她动了。
身形贴地疾行,如游蛇穿梭于石隙之间。每至警戒节点,便取出一枚“幻音符”掷于前方——这是她在圣山祭坛所得的远古符箓,可模拟鸟鸣、兽踏、风雨之声,引开巡守耳目。一次,一只窥命鸢突然折返低飞,几乎擦过她的发梢,她屏息不动,任冷汗顺着脊背滑落,直至那铁羽之鸟振翅离去。
终于,抵达青铜门前。
门高三丈,通体镌刻着古老的龙语铭文:“非纯血不可启,非死志不可入。”中央镶嵌着一块血色晶石,名为“识心镜”,能读取来者之心念。若怀贪欲、杀意或私心,立刻触发“诛魂箭雨”。
苏璃深吸一口气,缓缓摘下面具。
她知道,这一关最难过的,不是机关,而是自己。
她盘膝坐下,闭目内视,回溯过往种种:
母亲临终前握住她的手,说:“璃儿,你要做个好人。”
胡来笑着递给她一碗野菜汤,说:“虽然苦,但活着就有滋味。”
村中孩童围着她跳绳唱歌:“春来了,花开了,姐姐带来了绿芽啦!”
还有那些倒在赤魇爪下的百姓,他们至死都望着天空,仿佛在等一个人来救他们……
她的心,没有一丝杂念。
只有悲悯,只有执念,只有一腔不愿放弃的倔强。
片刻后,她重新起身,伸手触向识心镜。
晶石微光流转,忽而绽放柔和青辉。一声轻响,青铜门缓缓开启,无警报,无杀阵,仿佛这扇千年之门,只为一颗纯粹之心而开。
门后,是一条螺旋向下的阶梯,两侧壁灯自动点燃,火焰呈淡金色,宛如流动的液态阳光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香气,似檀非檀,似麝非麝,乃是龙血挥发所致,闻之令人心神清明,却又隐隐生出膜拜冲动。
苏璃咬舌尖保持清醒,一步步走下。
阶尽处,豁然开朗。
一座圆形密室浮现眼前,直径百步,穹顶绘有完整的星图,对应天上二十八宿。正中央,是一方丈许见方的血池,池水并非红色,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金之色,表面漂浮着细碎的光斑,如同星辰倒映其中。
而在血池中央,悬浮着一只玉瓶。
瓶身透明如冰,内盛液体浓稠如蜜,色泽似熔化的黄金,又似凝固的日晖。它静静旋转,每一次转动,都引动整个密室的灵气共振,墙壁上的符文随之明灭,仿佛整座建筑都在呼吸。
——那便是真龙之血。
苏璃双膝微颤,几乎要跪下。
这不是恐惧,而是源自血脉深处的臣服。她的玉符在胸口剧烈跳动,仿佛要破体而出,去迎接它的本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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