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坠之前·孤光昭世。
天未明,四野沉寂。
西岭之巅,残塔孤立,如一根刺向苍穹的断骨。风自渊底吹来,裹挟着远古尘埃与龙息余烬,在塔身裂痕间呜咽回旋,似有无数亡魂低语,诉说着被封印千年的秘密。
苏璃倚坐于传讯塔基座之上,玄色斗篷已破败不堪,边缘焦黑卷曲,如同她此刻的生命——将熄未熄,却仍执拗地燃着一丝微光。左臂伤口早已溃烂,血与脓混杂,顺着指尖滴落,在石阶上凝成暗红斑驳的符文。玉符贴于胸前,温润不再,仅存一缕微弱金芒,仿佛风中残烛,随时可能湮灭于寒夜。
但她仍在笑。
那笑容极淡,如月下薄霜,如朝露将曦,却透出一种近乎神性的宁静。她望着手中展开的《共荣契约》原本与第七钥图卷,指尖轻抚过那些由初代守望者以心头血书写的文字,一字一句,皆是誓言:
“吾等立誓:不以力压人,不以智欺愚,不启渊门,不召邪识。宁碎骨于风雪,不负天地清明。”
泪悄然滑落,滴在“不负”二字上,洇开一片湿润。
“母亲……”她低声呢喃,“我好像……快要做不到你教我的事了。”
话音未落,体内龙息骤然紊乱,经脉如遭雷击,剧痛贯穿四肢百骸。她咬牙忍耐,不敢呻吟,唯恐惊动山下追兵。然而那一道冲天而起的“孤光昭世”信号,早已如利剑划破长空,注定无法遮掩。
星河为之震颤。
北斗第七星忽明忽暗,仿佛回应着人间最后一声呼告;南天门星轨偏移三度,预示大劫将至。天地灵气开始异动,云层深处隐现紫电游走,似有某种古老意志正在苏醒。
——那是“唤灵阵”引发的共鸣,亦是命运齿轮转动的第一声轻响。
***
与此同时,千里之外。
北漠冰原,一座被风雪掩埋的废弃哨所内,一名男子猛然睁开双眼。
他盘膝而坐,周身覆盖薄冰,发丝结霜,眉宇冷峻如刀削。手中握着一枚断裂的青铜铃铛,铃舌尚在微微震颤,发出无人可闻的嗡鸣。
“孤光……昭世?”胡来缓缓起身,声音沙哑如砾石相磨,“苏璃,你还活着?”
他是昔日守望者三大战将之一,曾因违令擅闯赤魇禁地而被逐出总部,自此流浪边荒,斩妖除魔,只为赎罪。十年来,他未曾归返,也从未放下那柄锈迹斑斑的斩魄刀。
此刻,他站起身,推开积雪封门,望向南方天际——一道金光穿透云层,直贯星穹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冷笑一声,眼中却泛起久违的波澜,“他们终究还是背叛了誓言。”
他转身取回墙角长刀,轻轻一震,锈屑纷飞,露出其下寒光凛冽的刃口。刀身刻有八个古篆:**“斩妄、断执、诛心、灭神。”**
“你说我不配再做守望者?”他低语,披上染血的灰袍,“那我就用这双手,杀回去,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叛徒。”
风雪狂舞,身影渐远。唯有脚印一行,深深刻入冻土,通向远方。
***
另一处,东海上空。
浮空岛屿“青崖境”悬于云海之间,终年雾霭缭绕,仙鹤盘旋。此处乃守望者最高长老闭关之所,素来禁绝外人踏入。
此刻,主峰之巅,一道白发身影静立崖边,手持拂尘,目光遥望西岭方向。正是闭关多年的青崖子。
他本已步入化神后期,距飞升不过半步之遥。但就在方才,心湖突生涟漪,灵台震荡,竟被迫中断千年大劫前的最后一重渡劫仪式。
“孤光昭世……”他轻叹一声,拂尘落地,“苏璃,你终于点燃了最后的灯。”
身旁童子惶然跪地:“师尊!若此时出关,必损道基,百年修行毁于一旦!”
青崖子摇头,嘴角浮现一抹悲悯笑意:“修行为何?若只为长生,不如枯木朽石。守望之道,在护苍生于水火,而非独善其身。”
说罢,他抬手撕裂胸前道袍,露出心口一道陈年伤疤——那是三百年前镇压蚀日尊者时留下的印记,至今仍在缓缓渗血。
“当年我们封印它,靠的不是力量,而是七位大能舍身献祭。如今……又要有人走上这条路了吗?”
他闭目片刻,忽然伸手掐算天机。指尖血珠迸裂,空中浮现三行谶语:
**星坠之前,孤光先现;**
**一人持火,万众皆盲;**
**若欲止劫,唯有一死。**
童子读罢,浑身颤抖:“师尊,这是……死劫之兆!”
青崖子却不惧,反而朗声大笑,声震九霄:“哈哈哈!好一个‘唯有一死’!既然天命如此,我便赴这一死又何妨?”
言毕,他踏步而出,足下云气翻涌,化作青鸾虚影托体升空。一道浩然清气直冲斗牛,惊得东海群妖俯首蛰伏,百鸟齐鸣。
他朝着西岭方向疾驰而去,身后留下一道横贯天际的光痕,宛如流星逆行。
***
回到西岭。
晨曦初露,山雾渐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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