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将破晓,山岚如纱。
西岭之巅,残塔孤峙,宛如天地间一根断指,直指苍茫夜空。昨夜那道冲霄金光早已消散,唯余焦土碎石铺陈四野,似有神魔曾于此交战。风过处,灰烬翻飞,若冥火蝶舞,低诉着昨夜惊心动魄的奔逃。
苏璃倚坐于塔基裂石之上,玄袍染血,发丝散乱,唇色苍白如纸。她闭目调息,体内龙息微弱游走,宛若残烛将熄。玉符贴胸而藏,温润微光时明时暗,仿佛亦在喘息。
一夜奔袭,三度设伏,焚典断路,传讯昭世——她以一人之力,拖住整个“重启派”的追剿铁流。而今敌踪暂退,却非安宁。她深知,裴无咎绝不会善罢甘休。那一道“孤光昭世”,既是求援,亦是宣战。自此之后,天下再无她的容身之地。
“胡来……青崖子……”她喃喃低语,声轻如絮,几被风吹散,“若你们尚能见此光,请记住——我不是逃亡,是在传递希望。”
话音方落,远处山脊忽现一点幽蓝星芒,缓缓升起,映入她眸底,竟似回应。
她猛然睁眼。
那是……北斗第七星?不对。此星光轨偏移,凝而不散,分明是某种灵阵共鸣所致!莫非真有人接引了“孤光”?
心念未起,耳畔忽闻一声清啸,自云海深处传来。其音不似人声,倒如古琴崩弦、钟鼎震鸣,挟天地之势,破空而至。
紧接着,一道银虹自天际划落,撕开浓雾,直坠西岭!
轰然巨响中,山石崩裂,尘浪翻涌。待烟尘稍歇,只见一尊巨大身影立于坑底——通体银白,铠甲似月华凝成,肩披星纹斗篷,手持一柄断裂却仍蕴威压的长枪。其面容隐于光影之后,唯一双眸亮如寒星,冷冷扫视四方。
“苏璃。”他开口,声若金石相击,“你竟还活着。”
苏璃怔然,继而苦笑:“陆九渊?我以为你早在三年前‘渊墟试炼’中……陨落了。”
来者正是守望旧部中最神秘之人——前任“执星使”陆九渊。他曾是守望七阁中唯一能驾驭“星轨仪”者,掌诸天星辰运行轨迹,推演命运之变。然十年前,因反对开启“龙魂封印”,被逐出总部;后深入渊墟边缘探秘,自此杳无音信。
传闻他已化为星尘,归于虚空。
可如今,他踏星归来,衣袂染霜,目光如刃。
“我未曾死。”他缓步上前,每一步落下,脚下竟浮现出细密星图纹路,“我只是……沉眠于‘星骸之渊’,聆听宇宙低语。而今,我听见了你的呼唤。”
苏璃心头一震:“你接收到了‘孤光昭世’?”
“不止。”他抬手,掌心浮现一枚破碎罗盘,其上星辰流转,隐约可见一道金色轨迹贯穿其中,“我还看见了未来——一条通往毁灭之路,与另一条……尚未命名的歧途。”
两人对视良久,风雨欲来。
忽然,苏璃察觉异样——玉符竟自行震颤,与陆九渊手中星盘产生共鸣。两股力量交织升腾,在空中勾勒出一幅虚幻星图:中央是一座倒悬巨城,根系深扎地核;四周环绕九颗血色星辰,每一颗皆对应一位“龙魂继承者”的命格印记。
而在最边缘一角,一颗原本黯淡的星辰骤然亮起——那是胡来的命星!
“他还活着!”苏璃呼吸一滞,眼中泛起泪光,“他在北境!星图显示,他正向‘蚀日祭坛’而去!”
陆九渊神色凝重:“不是前往,是被牵引。他的龙魂已被唤醒,正在成为‘锚点’——有人欲借他为钥,提前开启渊墟之门。”
“裴无咎……”苏璃咬牙,“他们根本不在乎谁生谁死,只想借胡来引爆地脉,唤醒蚀日尊者!”
“时间不多了。”陆九渊收起星盘,语气森然,“自你发出信号那一刻起,各大势力已然躁动。南疆巫殿启封千年蛊鼎,西域佛国诵经十万遍以镇邪识,东海蓬莱派出三艘‘渡劫舟’横渡怒海……众生皆嗅到了末日的气息。”
苏璃缓缓起身,强压伤痛:“那我们更不能停。”
“你去不了。”陆九渊拦住她,“你此刻的状态,连御剑飞行都难维持。何况,渊墟之路需七星共启,缺一不可。你虽有图卷,却无其余六钥。”
“那就去找。”她目光坚定,“青崖子闭关不出,但我知道他在哪——昆仑墟外的‘问心境’。还有林晚舟,她携‘听雪阁’残部隐居东海孤岛;谢无衣虽叛离守望,但他掌握‘血契碑文’;至于第五位……”她顿了顿,低声,“我记得母亲说过,第七任‘观火者’并未死去,而是堕入‘梦魇回廊’,成了游荡于现实缝隙中的影子。”
陆九渊沉默片刻,终是点头:“若真要重启守望,便需集齐七人之心,而非七件信物。这条路,比你想的更险。”
“可总得有人走。”苏璃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,轻声道,“哪怕只为告诉后来者——曾有人不愿屈服。”
***
三日后,漠北荒原。
黄沙漫天,朔风如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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