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?”
“德彪西的《月光》。”
“哦……”
“没听过吧。”
“只听说过贝多芬的《月光》。”
“贝多芬的《月光》是这样的……”
欧阳扬起树枝,微眯着眼睛,低声哼唱,左手时不时在虚空中弹奏几下。
何音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演奏完整首曲子,含笑问道:
“那德彪西的呢?”
“德彪西的是……”
欧阳突然停下来,侧头看着她:
“套路我?”
何音忍着笑意调侃道:
“你是哼的,又不是弹的。”
“偷换概念。”
欧阳垂下手,树枝落在草丛里,胡乱拨弄着,漫不经心地说:
“跟紧点,这儿可真有蛇。”
“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?”
欧阳回头歪嘴一笑:
“不然,你以为马叔锅里的蛇是从哪里来的?”
恰此时,平地起了一阵风,草丛里传来一阵沙沙声。何音快步跑到欧阳身旁,拿出手机打开电筒,照着漆黑的前路,故作镇定地说:
“太暗了,我给你照着路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
早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,加之山里的湿气大,寒意贴着薄薄的衣料透进身体里。何音抱着胳膊取暖,一件针织外套随即落到了肩上,带着暖融融的温度。她看了一眼只剩短袖的欧阳,取下外套丢回他身上。
“不用耍帅。”
“感冒了可别赖我!”
“放心,赖不着你!”
欧阳也不穿,任由外套挂在身上,一晃一晃的。安静的侧脸,在朦胧的月影里,透露着淡淡的忧伤,就像他的琴声一样。
何音对这个只见过四次的男人产生了好奇。
此时,远处亮起车灯,何音抬眼看去,一辆摆渡车正往这边疾驰而来。欧阳扔了树枝,冲对方扬了扬手。
何音诧异地问:
“你叫的车?”
“难道你想一路走回去?”
“走回去也没什么。”
“不怕你男朋友着急吗?”
欧阳回过头定定看着她,像是在问询,又像是在确认。
何音没有回答,握紧安静的手机,默然上了车。
欧阳落座在前排,侧过身来问她房号,何音把房卡递过去。欧阳看了一眼和驾驶员交代了一句:
“先在大堂放我下来,再送她。”
何音趴在栏杆上,堂皇的酒店大门缓缓出现在眼前,她的心却跟着树影,一点点后退向纵深处。她不想回去,不想回到只有一个人的房间,但是,除了那个空荡荡的房间,她无处可去。
车子停在了大堂的侧门,欧阳刚下车,何音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。她循声看去,只见赵逸从大堂里跑出来,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:
“何音,你去哪儿了?怎么电话也不接?”
“手机没信号,怎么了?”
何音转头看向欧阳,却发现他已经悄然走远了。
赵逸往欧阳走远的方向扫了一眼,神情复杂地看着她:
“高总在找你。”
关怀的目光里,还留着往昔情谊的残影,只是那轮廓已经淡得看不分明了。
“他让你来找我?”
“他很担心你。”
“……上车吧。”
何音往旁边挪了挪,赵逸却坐在了后排。她苦笑着转过身去:
“你们住哪儿?”
“我回餐厅,程工和师傅他们还在喝酒呢。”
“哦……那周小姐呢?”
“周总也在。”
何音闷声应了一句,转而问道:
“明天的晚宴,你们去吗?”
“晚宴?我们明天下午就回去了。”
何音苦笑着垂下头,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多次一问,明明心里早就明白了那句“我们”指代的是谁。
赵逸小声问了一句:
“你没事吧?”
“没事,只是有点累了。”
何音转过头,望着曲折盘旋的山路,不知道自己正去向哪里。
远处的路灯下,一道身影在来回踱步,落在地上的影子时长时短,摇摆不定。车灯的光打在那人身上,将影子推到了极远处。
高峰迎上前,伸手等着,何音扶着把手侧身下车,回头和赵逸道了谢。赵逸嗫嚅着应了一句,眼睛却看向她的身后。
“辛苦你了。”
淡漠的话语里是上位者的优越感。
“高总,你们早点休息。”
青涩的脸上堆起一个称不上圆滑的笑容,挥手作别。
何音听到钉子锤进心口的声音,尖锐而熟悉的疼痛提醒着她,过去的那枚钉子从没被拔除,它只是隐没在肉里,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。
炙热的胸膛贴着她的脊骨,温暖了她的皮肤,却没能驱散侵入肌理的寒意。
“冷不冷?”
一丝淡雅的香水味,若有若无地拂过鼻尖。
何音挣脱了他的怀抱,径直走下台阶。快步穿过竹径,打开了房门,屋里的灯都亮着,温度调节得恰到好处。何音脱了外套去拿床上的睡衣,高峰站在门边看着她走进卫生间,一句话也没说。等她洗漱完出来时,高峰正坐在阳台上。何音躺进被窝里,关了床头灯,紧闭着眼睛,却始终没有睡意。她听到推门打开又关上,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床边又走远了,卫生间里传来水流的声音。片刻后,水流止息了,脚步声回到卧室。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,有力的臂膀绕过腰间,攥住了她的手,沉重的呼吸拂过发丝。何音睁开眼,黑暗中家具的轮廓慢慢显现,她开口道:
“我打算搬去学校的宿舍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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