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错,一场车祸带走了她的腿,带走了我们的孩子,也带走了我们的未来。”
高建国哑着嗓子,一字一顿地说着,似乎要把每个字都烙进地砖里。忽然,他猛地抬头,冰冷的目光越过她,射向她身后的虚空,仿佛那里站着一个人,一个让他惊惧又痛恨的人:
“但秦婉不知道,那场车祸不是意外!”
何音心里一惊,颈后陡然升起寒意,迅速蔓延至全身。她扶着沙发的把手,湿漉漉的掌心,在褐色的皮革上留下残缺不全痕迹。何音想逃离这个房间,逃离这座深宅,逃离深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秘密。但那双眼紧紧拽着她,将她钉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
“制造这场车祸的人,就是我的母亲!我的亲生母亲杀了我的孩子!”
耳中轰鸣不止,却依旧挡不住那破碎的话语,钻进耳朵,钻进脑子,钻进何音的心里:
“5个月的孩子……小小的手脚,小小的身子……我捧在手心里,捧了一天一夜……是个女孩……秦婉一直希望是个女孩……那是我唯一的女儿……我亲手把她埋在树下……我不敢见婉儿,我拿什么脸去见她!我不想对她说谎……我没法看着她的眼睛,说出那么残酷的话……”
高建国捂着胸口俯下身去,慌慌张张地掏口袋,何音愣怔当下,她的腿僵在原地,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。药瓶跌出口袋,缓缓滚到何音眼前,高建国拧着眉头向她发出无声的求助,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。
一个隐晦的念头闪过脑海,这场争斗也许可以在这里结束。
何音被自己的闪念惊醒,她慌忙起身,捡起地上的瓶子,跑向高建国,哆哆嗦嗦地把药丸放进他的手里,转头递上水杯。高建国吞下药丸,靠在沙发上,痛苦地闭着眼睛。
“我去叫邢秘书……”
高建国一把拉住她,侧过头神色复杂地审视着她,看得何音心惊肉跳。无神的眼眸慢慢有了生气,他无力地挥了挥手,何音把水杯递到他嘴边,他喝了两口,沉沉叹了口气,抓着何音的手却没有放。
“是我毁了婉儿的一生,是我害死了我们的女儿……”
“董事长……”
“峰儿的母亲和我母亲性格很像……我不想看到同样的事,发生在你们身上。”
何音脚下一软,瘫坐在地。那双寒意凛冽的眼似乎正在看着她,含着讥讽和嘲弄。她提醒自己不要轻信高建国的话,但那双眼里的光是如此锐利,似乎随时准备刺向她。
宽大厚重的手掌钳制着何音的手腕,将她拽入恐慌的泥潭。
“你见过她,应该知道她能做出同样的事。”
“董事长……”
何音挣了一下,高建国毫无预兆地松手,她被自己的力量甩到地上。病恹恹的脸已然恢复了威仪的神色,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何音,脸上的愧疚和柔情一扫而空,只留下高位者的冷漠:
“男人在动情的时候,总会许下不自量力的诺言,这和真心假意无关。他是真的相信自己能做到,但现实会让他看清自己的无能。”
高建国捋了捋额角垂落的头发,向后靠在沙发上,闭上眼,沉声道:
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,自己好好想清楚,是不是真的要为了一个男人的成长献祭。”
何音伏在地上,失了心神,不言不语也不动弹。
“行了,你出去吧,让邢秘书进来。”
何音听到命令的声音,机械地站起身,往门的方向走。身后的声音又拉住了她:
“因为你是秦婉的学生,我才替你思量,希望你能体会我的用心。”
随着秦老师的名讳再次被提起,愤怒冲破混沌的情绪,涌上心头,何音竭力控制着颤抖的声音,咬紧牙关沉声道:
“我不知道高先生的母亲,是不是和你母亲一样,但我知道高先生不会像你一样,懦弱地逃跑,丢下秦老师一个人!所以,别口口声声叫着秦老师的名字,好像你有多在乎她!”
何音猛地打开门,迎面看到邢秘书站在那里,淡淡地看着她,眼波婉转,似乎在轻声安慰。何音强忍着泪水低着头往前厅走,熟悉的身影拦住她,温柔地揽住她颤抖的肩膀。何音抵着高峰的肩,紧紧抓着他的衣摆,泪水垂落到地砖上,转瞬间便被吸收,了无痕迹。她茫然地看着地面,眼眶里的潮水慢慢退去,她想起秦老师,想起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小的身子。她抬起头看着眼前信任的人,用冷静到毫无波澜的口吻问道:
“那场车祸的真相,你一直都知道,是不是?”
高峰没有回答,他的沉默就是答案。何音甚至不觉得意外,因为他们的关系一直是不对等的,而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以爱的名义维持着的倾斜。
“高总,陈律师,董事长要见你们。”
邢秘书的声音停在几步之遥,何音的视线越过高峰的肩头,看向那个面目清瘦的男人,镜片后隐藏着的关于和解的秘密,是另一个善意的谎言。何音推开那个自以为熟悉,实则装满了秘密和谎言的怀抱。高峰拉住她的臂弯,轻声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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