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?”桥本宗一郎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小玲身上,那审视的意味更加浓烈,带着难以置信的探究,“两周时间?独自完成?”
“不完全是,”顾安接口道,语气沉稳,“核心的意境表达和关键技法,由小玲独立完成。整体布局和后期整合,由工坊团队协作。福伯大师在关键时刻给予了灵魂性的指引。”他刻意强调了“灵魂性的指引”。
桥本宗一郎没有理会顾安的后半句,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小玲,尤其是她那双布满伤痕、缠着创可贴、指节红肿变形的手。他沉默了几秒钟,忽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。
他微微躬身,对着小玲,行了一个标准的日式鞠躬礼!
“斯巴拉西(太棒了)!”桥本宗一郎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激赏和敬意,“两周时间,以一人之力,将福伯大师的意境精髓演绎至此,并赋予其澎湃的生命力!小玲桑,你的技艺,你的专注,你的‘气’,让我深感震撼!这幅《空山新雨·新生》,瀑布的奔流之气,远山的空灵之意,水汽的氤氲之韵,皆已得神髓!其‘魂’之炽烈,其‘骨’之坚韧,远超我的预期!请接受我最诚挚的敬意!”
他这番用日语脱口而出、再由翻译激动地转述的赞誉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!工坊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!春梅嫂子激动得嘴唇哆嗦,王秀英更是直接哭出了声!小玲整个人都懵了,巨大的荣耀和冲击让她不知所措,脸涨得通红,只会笨拙地鞠躬回礼。
陈子轩和吴代表彻底惊呆了!他们预想中的挑剔、质疑、甚至借机发难,完全没有出现!取而代之的是桥本宗一郎这位国际顶级藏家毫不吝啬的最高赞誉!这意味着什么?这意味着“卧牛坪竹韵”不仅守住了阵地,更是在国际顶级圈层一鸣惊人!
桥本宗一郎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反应,他再次转向壁挂,眼神变得无比热切:“顾桑,林桑,请原谅我的冒昧。这幅《空山新雨·新生》,我桥本宗一郎,代表我的家族,恳请收藏!价格,由贵方定!”他的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,仿佛生怕这件作品飞走。
顾安和林薇心中狂喜,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沉稳。顾安微笑道:“桥本先生厚爱,是我们的荣幸。不过,这幅作品意义非凡,我们需要与小玲和工坊商议后再行答复。”
“当然!理当如此!”桥本宗一郎理解地点点头,但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壁挂上,仿佛被粘住了一般,片刻不愿离开。他再次凑近,近乎痴迷地研究着那瀑布的编织细节,口中喃喃自语:“不可思议……这水的‘意’……是如何捕捉的……这篾丝的‘气’……”
就在这气氛热烈而微妙之际,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。
“桥本先生,”陈子轩突然开口,脸上挤出一丝笑容,“看到您如此欣赏这件作品,我们非常高兴。这证明了卧牛坪竹韵的实力和潜力。”他话锋一转,“不过,正如您所见,这样的作品制作周期长,产量极其有限。为了满足更广阔的市场需求,也为了将如此精湛的工艺惠及更多艺术爱好者,我们集团正在规划一个全新的‘轻奢’产品线。我们将萃取卧牛坪竹艺的核心美学元素,结合国际前沿设计理念,通过部分模块化和工艺优化,推出更加亲民、更具设计感的系列产品。届时,希望能有机会与桥本先生探讨更广泛的合作可能。”
他这番话,看似在介绍未来计划,实则是在桥本宗一郎这位重量级人物面前,再次推销他那套“工业化快消”的理念,试图借势施压!
气氛瞬间又变得微妙起来。顾安和林薇的脸色沉了下去。吴代表紧张地搓着手。工坊里的匠人们也都屏住了呼吸。
桥本宗一郎缓缓转过身,脸上的痴迷和热切迅速褪去,恢复了那种清冷而锐利的审视。他看向陈子轩,眼神平静无波,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。
“陈桑,”桥本宗一郎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“贵集团的商业规划,我不便置评。但作为一个三代以竹为魂的手艺人,我想分享一点浅见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目光再次投向那幅《空山新雨·新生》,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:“真正的艺术,真正的‘魂’,是无法被切割,无法被模块化,更无法被‘优化’的。它源于心手合一,源于对材料的敬畏,源于时间与专注的沉淀。”他指了指小玲那双伤痕累累的手,“你看那双手。每一道伤痕,每一次颤抖,都是‘魂’的一部分。没有了这些,没有了那份近乎痛苦的专注和投入,再精妙的设计,再高效的模块,都只是一具空壳。”
他收回目光,直视着陈子轩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:“贵集团拥有卧牛坪这样的瑰宝,拥有如小玲桑这样天赋与毅力并存的匠人,是莫大的幸运。追求规模与利润无可厚非,但若为了速度与规模,而消解了这最核心、最珍贵的‘魂’,那无异于舍本逐末,更是对这份千年传承的亵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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