缅泰边境的军营里,风裹着罂粟田的涩气掠过迷彩帐篷,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铁皮桶上叮当作响。坤沙将半截烟摁在石桌的弹孔里,烟蒂滋滋冒起白汽,指节叩着桌面沉声道:“这茬聊透了,现在说正事——你把这帮人带过来,到底图什么?”他眼尾的皱纹里堆着老江湖的审慎,眼角余光扫过靓坤,“你想从毒品里抽身,我门儿清。但得给我交个底:他们靠谱吗?靠谱,这条线交他们运营,我没二话。”
靓坤往石杯里续了勺普洱,茶汤混着杯壁的泥垢晃出浊黄的光,他指尖蹭过杯沿的缺口,声音里带着香港街头磨出的糙劲儿,像砂纸擦过铁板:“将军,97之前,香港道上谁碰毒品,都得看鬼佬的脸色——他们自己藏在后面不下场,却把这块肉攥得死紧,非要啃到骨头里,所以必须找个信得过的代理人镇着场子。”
“来之前,那帮鬼佬还拿枪指着我的头逼我接着做。”他嗤笑一声,喉结狠狠滚了滚,指节攥得发白,“我说再逼我,大不了鱼死网破,同归于尽。他们这才不情不愿松口,同意我把线交给东兴的人。说白了,他们怕换个不会经营的,断了自己的财路——经营得好,他们能多收三成保护费;经营得差,一年到头赚的还不够他们挥霍。所以才死缠烂打要留我,可我铁了心要退,他们也没辙,毕竟没人愿意逼疯一个攥着自己把柄的人。”
靓坤身子往前倾了倾,声音压得更低,像淬了毒的针往人耳朵里钻:“在香港做毒品生意,保护费就是保命钱。哪个不长眼的敢不交?第二天扫毒组的车就能堵在你堂口门口,反黑组查你地盘的场子,经济调查科冻你所有账户——反正有的是办法搞你。交了钱,他们就睁只眼闭只眼,假装没看见码头卸下的货;不交,就联合起来把你往死里逼,除非你躲在国外遥控,可谁有那本事?”
“我从你这拿货,向来耍点小聪明。”他往石桌中间凑了凑,语气里带着点狡黠,“每次明面上拉一批货,暗地里再夹带半船,这样才能多赚点差价。鬼佬知道吗?怎么可能不知道。但他们赚得盆满钵满,犯不着逼急我——他们未必能再找着我这样的代理人:不供他们,不卖他们,出了任何事都自己扛。就算我手下被他们抓了,还不是咱们派兄弟去顶罪?蹲大牢的是我的人,他们照样坐收渔利。”
话锋陡然沉下去,靓坤眼底的光冷得像冰刀,能剜进人的骨头里:“但这条线,最多撑到97。香港一回归,所有棋子都得收——要是有人还想抱着毒品生意不放,只能狠下心彻底清掉。不清?大陆政府和新政府一上手,这些贩毒的全得被一锅端,牵连的人能从油麻地排到尖沙咀,连街边卖烟的阿婆都得被问罪。这点你必须跟下面的人说死:现在做着安全,97之后必须抽身,不抽身的,按社团规矩办——要么消失,要么沉海。”
“我这么早抽身,一是不想背着毒枭的名头一直走下向,二是洪兴确实想洗白。”他靠回椅背上,语气软了几分,却更显真切,眼眶微微发沉,“太多兄弟是被香港的环境逼上黑道的,不是天生就想打打杀杀。有的是欠了赌债被追得走投无路,有的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,才咬牙进了社团。现在听说能洗白,赚安稳钱,那些没赚到多少的兄弟,能不乐意?混黑道是一天三百块,提着脑袋过日子;不混黑道,开个小饭馆、跑个运输,照样赚三百块,换你你选哪个?”
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坤沙心里,他猛地想起自己手下的兵——在缅泰边境,当兵的一个月赚的钱,还不够本地官员喝顿酒。要是能像普通人那样拿稳当钱,谁还愿意把脑袋别在腰带上,跟着他在枪林弹雨里讨生活?无非都是为了一口饱饭、一点好日子,才蹚了这浑水。他指尖敲着桌面,嗒嗒作响,眉头却没松:“话是这么说,你拿什么保证他们不出岔子?”
“这条线,我清了一遍又一遍,比筛沙子还细,没一个能出问题的。”靓坤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,“这帮人都在毒品里赚够了钱,现在是想稳稳当当接着赚,比谁都怕出乱子。而且我故意让他们互相不认识——接货的不知道供货的是谁,送货的不知道货要送到哪,有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运的是毒品,只当是走私的泰国米。”
“以前混进来的卧底,我早有安排。”他笑了笑,眼底闪过丝狠辣,“政治部的人早把卧底名单递过来了,我故意把他们派去码头,让他们天天盯着卸货——他们以为盯着码头就能抓着贩毒的证据,却不知道我让他们查的,全是走私冻肉、泰国米、棕榈油的杂事。就算被抓了,他们也只能供出这些,掀不起任何浪。他们一直以为我们就做这行,偏偏这行我们还真赚到了钱,只要这层幌子不拆,贩毒线就藏得比地鼠还深。”
靓坤端起石杯喝了口茶,喉结滚动间,眼底闪过丝狡黠:“运输更绝。我手下有个改装高手,把一艘二手快艇改成潜水艇,只能在海底30米左右潜行。一碰到海关的巡逻艇,直接沉下去,海面上连个波纹都没有,现在谁都抓不着。虽说以后有了声呐探测器就难了,但眼下,这就是把利器。海边渔夫码头底下还藏着暗线,船一靠岸,货直接从地道运走,警察就算站在码头上,也不知道脚下踩着的是毒品通道——想抓?门都没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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