尉迟逸风指尖仍压着那瓶“镇魂露”,瓶底“风”字的温热如蛇信舔过皮肤,但他已无暇细究。
门外银线退去,焦痕未散,严冰雪昏沉中那一句“别开门”犹在耳畔,他却不能久守一室。
剑柄上的血已干,黏在掌心,他反手将药瓶塞入袖袋,转身时衣袖带起一阵风,吹熄了床头半燃的烛。
地库阴冷,三具黑衣人尸体横陈于铁案之上,面罩揭开,五官扭曲,似被强行塑形。
尉迟逸风取出银针,一针扎入左侧尸体颈后“S-14”烙印边缘。
皮肉微颤,针尖触到硬物,他屏息以镊夹出一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片,表面蚀刻四字:“东宫暗卫·序列十四”。
他眸光一沉。
东宫?太子府从未设立“序列”编制,此号非礼制所载。
他翻过金属片,背面纹路细密,呈蛛网状延展,边缘有细微凹槽,似某种机关零件的咬合齿痕。
这纹路他认得——三年前江湖玄铁门覆灭时,其核心机关残片上便有此类刻痕。
“不是王府的人,也不是朝廷明面势力。”他低声自语,将金属片收入锦囊,“是借东宫之名,行江湖之术。”
亲卫低声禀报:“三具尸体皆无户籍烙印,轻功路线避开元宝哨点,且行动僵硬,似受外力操控。”
尉迟逸风冷笑:“傀儡?还是有人暗中操纵?”
话未落,屋外传来扑棱声。风宝踉跄落地,羽毛凌乱,尾羽拖地,却仍倔强地用喙啄了啄地面,又猛地抬头,望向密室方向。
尉迟逸风皱眉:“你发现了什么?”
风宝不语,只用爪子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,指向密室门,又用喙反复轻啄门槛位置,动作急促,似在强调。
尉迟逸风快步而出,风宝跌跌撞撞跟上。
拂晓微光洒在青砖上,密室门前静谧如常,机关锁完好,无撬动痕迹。
他蹲下身,目光扫过门槛下方,半枚爪印嵌在砖缝,沾着湿泥,纹路清晰,方向朝内。
他心头一紧。
这爪印不是风宝的。王府守卫皆知密室禁地,无人敢近,更不会带泥入界。
他伸手捻起泥点,触感细腻微红,是后花园林婉儿院中特有红土,专用于栽种寒梅,平日由专人打理,非巡逻必经之路。
“有人从西厢来,踩过花坛,再潜至此处。”他低语,“熟悉夜巡间隙,知晓风宝重伤无力监察全府是内应?还是趁乱而入的外敌?”
他抬眼,风宝正用喙轻轻拨开红土,露出其中几点银沙,细如尘粉,在晨光下泛出冷金属光泽,等等!这不是沙。
尉迟逸风取出方才那片金属残片,对比银沙色泽与质地,瞳孔骤缩。成分一致。
“红土来自西厢,银沙来自刺客两者交汇于密室门前。”他缓缓起身,“有人借林婉儿院中路径潜入,目的直指密室。”
他转身欲走,忽听身后传来微弱声音:“密室钥匙呢?”
尉迟逸风猛地回头。
严冰雪倚在回廊柱旁,左肩裹着粗布,血迹未干,脸色苍白如纸,却睁着一双清明眼。
她一步步走来,脚步虚浮,却稳。
“你醒了?”
“没死,就不是醒,是爬回来的。”她冷笑,抬手摸了摸药囊,“我那香囊还在?”
尉迟逸风点头,将药囊递出。
她一把抓过,翻检片刻,确认齿轮残片仍在,才松了口气:“他们要的不是我们的人头,是密室里的东西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昨夜我昏前,闻到一股味。”她闭眼回想,“铁锈混着陈年檀香,还有一丝齿轮摩擦的焦味。那味道,只在密室深处才有。”
尉迟逸风心头一震。
密室藏有先王遗诏副本与边关布防图,但真正隐秘的是角落那只青铜罗盘,先王临终前亲授,称其为“地脉信标”,可引人至皇陵密库,历来只有亲王血脉与指定医官方可开启。
开启需双血印他的血,与她的血。
“你还能走?”他问。
“两条腿没断,嘴还能骂人,当然能走。”她冷笑,抬手抽出腰间银针,在指尖一划,血珠滚落,“走吧,开锁。”
二人立于密室门前,尉迟逸风割破掌心,按向铜锁左侧血槽;严冰雪将指尖血滴入右侧。
铜锁嗡鸣,机关层层解锁,石门缓缓开启。
室内幽暗,尘气扑面。尉迟逸风点燃壁灯,光晕扫过层层架阁布防图仍在,遗诏封匣未动。
他正欲松气,严冰雪却已蹲下身,目光锁定角落空位。
“罗盘不见了。”
“什么罗盘?”
“那个谁都不当回事的破铜疙瘩。”她冷笑,“先王说,它能听地脉呼吸,指认龙气断点。你以为它没用,可若有人想动皇陵根基,它就是钥匙。”
尉迟逸风脸色一沉。
皇陵密库藏有前朝秘械与禁术残卷,一旦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,足以动摇国本。
“谁能在不触发机关的情况下进来?”
“要么有钥匙,要么有血。”她盯着空位,“但血印锁未破,说明是有人趁昨夜混战,借红土掩盖足迹,从外部撬开通风暗道潜入。风宝察觉的,不是人,是土里的异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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