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童低头退出药库,袖口那截青布在昏光中若隐若现,像是一道不祥的暗痕。
风宝紧紧盯着他的背影,翅膀微微一抖,残羽簌簌飘落,却始终没有发出声响。
严冰雪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人群,指尖轻轻摩挲着药囊边缘,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小步。
尉迟逸风站在药库中央,左手执刀,刀尖仍插在地面,纹丝未动。
他缓缓抬眼,声音不高,却压住了所有低语:“按编队重列,江湖人混禁军,医门守后线,三刻内完成整编。”
众人迟疑片刻,一名禁军暗卫皱眉道:“王爷,江湖散人惯自由,若强行混编,恐生摩擦。”
尉迟逸风不答,只将玄铁腰牌解下,递向亲卫:“持此令,凡拒编者,暂缴兵器,候令处置。”
话音落,六名亲卫立即分列四方,手中铁链轻响。
慕容轩的剑客们互视一眼,终究无人出声。
禁军暗卫领头者抱拳称是,迅速开始调度。
医门弟子则自发聚拢,陈七娘站在最前,手中药箱沉稳如山。
风宝跳上横梁,爪子一挥,那面“严”字小旗哗啦展开。
它咕哝道:“昨夜飞了八趟,今早还被罚站岗,现在连队都不让排?这算哪门子军令台?”
没人理它。
严冰雪走到尉迟逸风身边,低声道:“药线已布,三日后城南医馆开坛,‘引毒香丸’会按时服下。”
尉迟逸风侧头看她,眼神沉静:“你不该亲自上台。”
“谁上都一样,但只有我,能让李承乾信以为真。”
她冷笑,“他要的是我当众癫狂,若换个人,他只会怀疑是替身。”
“可你一旦抽搐,伏兵未动,敌方箭手便可远距狙杀。”尉迟逸风声音压低,“我不赌这个险。”
“那就别赌。”她反问,“你若不信我能活着走下台,为何还要集结这些人?”
尉迟逸风沉默片刻,从怀中取出那枚黑色药丸,指尖缓缓碾开一角,露出内里银丝缠绕的芯子。
“这是最后一粒解毒剂,你体内的寒毒未清,若与‘引毒香丸’相冲,发作会比寻常人快三倍。”
“所以我才更要上台。”她直视他,“他们以为我服的是毒,实则是饵。只要我能在抽搐前说出暗语,埋伏的禁军就能锁定李承乾的藏身处。这是唯一能逼他现身的机会。”
尉迟逸风盯着她,良久,才道:“若你倒下,我会立刻下令强攻,哪怕打草惊蛇。”
“那就别让我倒。”她将药囊扣紧,“你伏兵城外,我讲药台上,风宝来回传讯。三炷香内,若无异动,第二波药线启动,放出‘焚心散’将死的消息逼他们提前出手。”
尉迟逸风点头:“好。”
风宝扑翅落地,一爪拍在两人之间:“等等!我传讯没问题,但你们说的‘三炷香’,是那种烧得慢的,还是点着就炸的?上次赌坊那炷香,两刻就没了!”
“用王府特制的。”严冰雪道,“燃速恒定,三刻整。”
“那没问题。不过嘛,我得提个条件,事成之后,早膳可得给我加两个双黄蛋,不然我可不干。”风宝咕哝。
尉迟逸风瞥它一眼:“你若误了时辰,别说蛋,连鸡毛都炖汤。”
“哼。”风宝昂头,“我飞得比你脑子转得快。”
药库一角,两名剑客因站位争执起来,一人手已按上剑柄。
禁军暗卫迅速靠拢,双方对峙。
尉迟逸风抬手,亲卫立即将铁链甩出,锁住两人手腕。
“编队未完,私斗者,禁闭三日。”他声音冷淡,“再犯,逐出。”
争执平息。人群重新列队,江湖人与禁军交错而立,彼此戒备,却不再轻举妄动。
严冰雪转身走向木架,取出一只陶罐,倒出三粒黑丸,分别封入蜡丸。
她将其中一粒递给陈七娘:“这是假解药,三日后,由你当众递给我。”
陈七娘接过,低声道:“若他们识破呢?”
“那就让他们识破。”严冰雪冷笑,“我本就没打算瞒到底。我要他们亲眼看着我服下,再亲眼看着我开始抽搐然后,等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时,我站起身,说出那句‘春生不畏寒’。”
陈七娘眼中闪过敬意,抱拳退下。
风宝跃上横梁,爪握小旗,环视全场。
众人或坐或卧,兵器在侧,却无一人闭眼。
它低声咕哝:“三百多人,三百多种心思,偏偏都盯着一个目标真热闹。”
就在此时,药库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。
一名探子模样的男子跌跌撞撞冲入,脸色惨白,衣襟染血。
“报!敌营有变!”
全场骤静。
尉迟逸风抬手,亲卫立即将探子押至中央。
“说。”
“属下潜入北巷据点,发现门派余党正在焚毁名册,抢运药材有人已暗中联络‘铁脊门’,欲连夜撤离!”
尉迟逸风眼神一冷:“李承乾的人呢?”
“密使在主帐,手持手令,强令余党死守。他当众宣读‘事成封侯,违令者,灭门三族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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