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冰雪指尖夹着那枚“鹰七”腰牌,冷光在铜面一掠而过。她未多言,只将腰牌递向暗卫统领,声音压得极低:“押入地牢,封口令即刻传下,此人若在明日辰时前开口,我亲自审他;若不开口——也活不过酉时。”
暗卫领命而去,脚步沉稳,未起一丝喧哗。她转身步入密室,门在身后无声合拢。
尉迟逸风靠在软榻上,脸色尚未完全恢复,额角仍渗着细汗,却已强行坐起,目光如铁钉般钉在她脸上。
“你说。”
林婉儿立于案侧,手中捧着从废弃客栈地下室取出的残页,纸面焦黄,字迹斑驳。
风宝蹲在案角,翅膀收拢,爪子轻轻划过桌面,留下三道浅痕。
严冰雪未答尉迟逸风,而是径直走向墙边沙盘。
她取出药囊,倒出一撮灰白色粉末,均匀洒在残页之上。
片刻后,纸面浮现出淡青色纹路——是星图,七点连珠,环绕一阴一阳双环。
“这是‘逆曜图’。”她指尖点在星位,“祖父医典残卷提过,前朝秘党以星象定事机,每逢‘双曜逆行’,便是他们动手之期。”
林婉儿倒吸一口冷气:“上月朔夜,天象异动,钦天监奏报‘荧惑守心’……那夜,正是王府初现谣言之时。”
“不是巧合。”严冰雪抬眼,“云锦斋染料含松烟与檀香,三日内售出鹰纹布十七匹,十六匹用于裹尸,唯有一匹流入厨房抹布。他们用布传信,烧布毁证,挂布示警——整套流程,熟极而流。”
尉迟逸风缓缓闭眼,再睁开时,眸底已无半分迷雾:“所以,那场谣言,不是临时起意,而是计划第一步。”
“正是。”她取出另一张纸,铺于案上,乃是朝中官员调任名录,“我比对了近三个月升迁记录,凡星图标记之日,必有亲皇子宫廷要员调动。三日前,工部侍郎调任京兆尹,恰与义庄密谋时间吻合。”
风宝忽然咕噜一声,展翅飞至沙盘,爪子点在药堂位置,又划向侧门,最后拍向王府正门。
“它说,火起药堂,只为引乱。”严冰雪接话,“百姓见火,必惊逃;守军出援,阵型必散;侧门内应趁机开门,刺客潜入,直扑主院。若你我皆在静室养伤,未必能及时反应。”
尉迟逸风冷笑:“区区纵火,就想毁我根基?”
“不。”她摇头,“火不是目的,恐慌才是。他们要的是‘妖女未死,借尸还魂’的谣言再度发酵。百姓一旦信了,王府便成妖窟,你我皆成异类。届时,无需刀兵,民心自溃。”
林婉儿颤声:“可……可这等手段,耗时耗力,只为动摇王府?皇子何至于此?”
“因为,这不只是皇子的局。”严冰雪声音陡沉,指尖划过残页边缘,勾出一个扭曲的符号——九个阴点环绕一滴血纹,形如锁链缠心。
“九阴纹。”她一字一顿,“前朝废太子案中,曾现此记。祖父笔记载:‘九阴出,朝纲裂;血锁心,龙位倾。’当年废太子被指勾结邪术,满门幽禁,三日后暴毙。此案从未昭雪,而此纹,从未再现。”
室内骤静。
尉迟逸风缓缓坐直,伤处牵动,却未皱眉:“你是说,皇子背后,另有主使?”
“不是‘另有’,是‘早有’。”她将沙盘推至中央,以小旗布阵,“第一步,散谣乱心,贬我名节;第二步,突袭王府,制造混乱;第三步,借火生乱,引民怨沸腾。三步之后,朝中必有重臣联名上奏,言你病体未愈、妖女惑主,请求监国——而监国之人,只会是皇子。”
尉迟逸风冷笑更甚:“他想当监国?做梦。”
“他不是想。”严冰雪目光如刃,“他是被推上来的。真正想翻盘的,是藏在二十年前那场废太子案背后的影子。他们等了二十年,等一个体弱的王爷,一个‘妖女’医者,一个动荡的朝局——如今,时机到了。”
林婉儿脸色发白:“那……我们该怎么办?”
“先破局,再寻根。”她转向尉迟逸风,“眼下,他们以为计划仍在掌控,内应未露,密谋未泄。我们不动,他们必再动。”
尉迟逸风沉吟片刻,忽道:“你如何断定,那夜义庄密谋,不是故意泄露?”
“试探?”她嘴角微扬,“当然有可能。所以我才未动那两名新守卫,只换防不抓人。若他们是饵,那幕后之人,正等着我们惊慌失措,打草惊蛇。”
“高明。”尉迟逸风终于露出一丝赞许,“你已看透他们的棋路。”
“不止棋路。”她取出一枚铜牌,正是“鹰七”腰牌背面,轻轻一掰,内层露出细密刻痕,“你瞧,这纹路不是鹰,是隼。鹰展翅,隼敛翼。鹰卫是皇子明面势力,隼卫,才是暗中执棋之人。”
风宝猛然展翅,扑向铜牌,喙尖轻啄那刻痕,喉咙发出低沉咕噜声。
“它说……这纹,和那晚义庄里一人佩刀柄上的,一模一样。”林婉儿低声道。
严冰雪将铜牌置于沙盘中央,如落子定局:“所以,真正的敌人,不在明处,而在暗处。皇子是棋子,鹰卫是刀锋,而隼卫——是握刀的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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