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卷着尘土从工部旧库的塌墙缝里钻进来,尉迟逸风的剑刃插进硬土三寸,卡住了。
他没再用力,只低咳了一声,肩头绷紧的肌肉微微抽了一下。
严冰雪蹲在坑边,指尖抹开浮灰,对照手中那张泛黄的布局图。
风宝站在她肩上,爪子轻轻点了点图上“丙字号”三字,又转头看向坑底——它的喙微微张开,像是闻到了什么。
“再往东半尺。”她收起图纸,声音压得很低,“铁锈味变浓了。”
尉迟逸风拔出剑,换了个角度斜插下去,撬起一块板结的土块。
碎石滚落,露出一角暗沉的金属。
风宝突然跳下,用爪子扒拉两下,咯地一声,勾出一块锈蚀的铁皮,边缘还带着模糊的刻痕。
“丙三。”严冰雪念出那两个字,指尖顺着刻痕划过,“没烧,也没毁。”
尉迟逸风把剑插进地里撑住身子,喘了口气:“他们以为埋了就能当没发生过。”
“可铁不会说话,人会。”她从药囊里取出一个小瓷瓶,拧开盖子,倒出一点白色粉末,轻轻撒在铁匣锁扣周围。
粉末遇潮气泛起微不可察的荧光,显出一道隐蔽的卡槽。
“影踪散改良版。”她低声说,“你说对了——沾衣不显,遇热才亮。但它还有个用处:湿气也能激它半亮,刚好够看清机关。”
尉迟逸风盯着那道荧光,忽然抬手,用剑尖轻轻一挑。
咔。一声极轻的响动,铁匣盖弹开一道缝。
风宝立刻凑上去,鼻子几乎贴上匣面。它猛地后退一步,羽毛炸了一下。
“血。”它咕哝,“旧的,但没散。
是那个烧香的老头——李尚书他爹,二十年前亲手盖的这盒子。”
严冰雪没说话,伸手将铁匣整个取出,放在地上。
她掀开盖子,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铁令符,背面刻着“丙三”二字,纹路与她拓下的“三日令”模具完全一致。
令符下压着半张残页,墨迹斑驳,却仍能辨出几行字:
“丙三令发,礼王府闭门三日,人尽诛。令毕,符匣埋丙字号坊,永不得启。”
她抽出残页,翻到背面——有一枚暗红色的手印,已经发黑,像是干涸多年的血。
“风宝。”她把铁匣递过去,“再闻一次。这印,是不是和李承乾父亲书房香炉底下的灰,同一种味?”
风宝低头,鼻子凑近那血印,嗅了三下,突然抬头,翅膀一展:“一样的!陈年血混着沉香灰,压了二十年,味都烂在骨头里了。”
严冰雪合上铁匣,抱在怀里。她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土:“走。天亮前,得让这东西出现在金殿上。”
尉迟逸风没动:“你确定要现在动手?”
“三日令,过期即焚。”她看着他,“他们今晚就会烧掉最后一道令。可只要这铁匣在,他们烧的就只是纸,不是证据。”
他沉默片刻,终于点头:“那我走前面。”
“你肩伤还没好利索。”她皱眉。
“正因如此。”他冷笑,“我若不亲自去,他们只会说我是畏罪不敢面圣。”
她没再劝,只把铁匣塞进他怀里:“那你抱着它。这是你父辈留下的祸根,也该由你亲手揭开。”
三人悄然离开工部旧库时,东方已泛起灰白。
城门刚开,巡街卫队尚未换岗。
他们避开元军巡道,抄小巷直奔宫门。
风宝飞在前头,专挑屋檐高处落脚,一路清点守卫动向。
宫门前,尉迟逸风递上亲王印信,守卫迟疑片刻,放行。
金殿上,早朝已列班。李承乾站在文官前列,蟒袍玉带,面色沉稳。
他一眼就看见尉迟逸风怀里的铁匣,瞳孔微缩,但很快垂下眼帘,仿佛什么都没注意到。
皇帝端坐龙椅,目光扫过众人:“尉迟王,昨夜私掘工部禁地,御史台已有参本。你有何话说?”
尉迟逸风上前一步,双膝未跪,只抱拳:“臣掘的是先帝遗祸,非私利,非谋逆。此物,请陛下亲览。”
他将铁匣呈上。
内侍接过,打开,取出令符与残页,转呈御前。
殿内一时寂静。
皇帝盯着那枚铁令符,脸色渐渐变了:“这是……‘三日令’?不是说早已销毁?”
李承乾终于开口:“陛下,此物来历不明。或许是伪造之物,意图动摇朝纲。”
严冰雪上前一步,声音清冷:“若说是假,那请工部当场比对——二十年前,谁监铸此令模具?谁负责焚毁?谁亲手埋下这铁匣?”
她从袖中取出两张拓纸,一张是“三日令”模具印痕,另一张是铁令符背面纹路,双手展开:“请工部匠师当众比对。若纹路不符,我愿当场认罪。”
工部尚书出列,接过两张拓纸,仔细对照。他的手开始发抖。
“纹……纹路一致。”他艰难开口,“连边缘毛刺都相同。”
严冰雪又取出第三张纸——是铁匣内血印的拓片,与她从李承乾父亲书房香炉底取回的陈灰样本并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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