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宝的叫声还在耳边回荡,那声低哑如号角的鸣叫像一根刺扎进严冰雪的神经。
她站在残碑前,脚边是那串新留的脚印,通向谷内,冰岩底部的黑色油渍在雪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。
她没动。
不是犹豫,而是察觉到了不对。
她缓缓蹲下身,指尖轻轻捻起脚印边缘的一撮雪粒。
触感太松,像是被人特意洒上去的,压得不实,也没有深陷的足弓痕迹。
真正的脚印踩下去,雪会自然压实,边缘微微翻卷,可这串……像是用铲子铺出来的。
她凑近鼻尖嗅了嗅。
油渍气味确实接近火油,但混了一丝腐草的腥气,像是从烂泥沟里捞出来的旧油桶里倒出来的。
她的火油是精炼过的,无杂味,也不会留下这种黏腻的暗痕。
“想骗我进谷?”她低声说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冷意,“就凭这点手段?”
她低头看了眼怀里风宝。
它闭着眼,呼吸微弱,羽毛被血和药糊在一起,右翅包扎处渗着淡红。
可就在她说话时,它的眼皮颤了颤,瞳孔微微缩了一下,像是在回应她。
她明白了。
它也觉得不对。
她轻抚它头顶的羽毛,冷笑一声:“既然他们想看我死,那就演一场给他们瞧瞧。”
她动作利落,撕下衣角一角,蘸了点药囊里的黑膏,抹在匕首上,再轻轻划过腹部外袍,留下一道渗着“血”的裂口。
又把风宝往地上一放,让它翅膀散开,几根羽毛落在雪地,做出挣扎后力竭的模样。
然后,她扶着风宝,踉跄走了十几步,直入谷口。
脚步虚浮,像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撑到这里。
走到一半,她忽然膝盖一软,整个人重重摔在雪地,侧身倒下,手还搭在风宝身上,像是护着它最后一刻。
她屏住呼吸,只留一线目光,盯住来路。
风停了。
雪也没再落。
天地间一片死寂。
她能感觉到寒气正一点点爬上小腿,伤口隐隐作痛,但她不动。
连睫毛都没眨一下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忽然,北坡那边的雪面有轻微波动。
不是风吹,也不是雪塌,而是一块雪壳微微拱起,像是底下有什么在缓慢移动。
她依旧不动。
那雪壳一点点向前推移,最后停在残碑另一侧。
接着,雪层掀开一角,露出一张脸——普通猎户打扮,粗布棉帽,脸上抹着灰泥,腰间却藏着一柄短刃。
那人探头看了看谷内,目光落在她和风宝身上,嘴角慢慢扬起。
他爬出来,轻手轻脚走近,蹲下身,伸手就要探她鼻息。
手指离她脸还有三寸,她忽然开口:“你家主子,就派你这种货色来看尸首?”
那人猛地一惊,手僵在半空。
她已暴起,一手扣住他手腕反拧,另一手肘狠狠砸在他肩窝,顺势翻身将他压进雪里,膝盖顶住他后腰,匕首横在他颈侧。
“谁派你来的?”她声音冷得像冰,“幽泉谷里还有什么?”
那人咬牙不语,身体却在微微发抖。
她没急着逼问,反而松了松力道,像是在等他自己开口。
就在这时,风宝突然动了。
它原本闭着眼,此刻却猛地睁开,赤金色的瞳孔一缩,脑袋一偏,死死盯住那人的袖口。
她立刻反应过来。
左手猛地拽住他袖袋,用力一扯——
一枚小瓷瓶滚落雪地,瓶口破裂,洒出的粉末遇雪即冒青烟,发出轻微的“嗤”声。
她眼神一厉:“毒粉?还是见血封喉的那种?”
她拎起瓷瓶凑近鼻尖,只闻了一下,便冷笑:“七步断肠散?现在江湖人下毒都这么没创意?”
那人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: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陷阱?”
“陷阱?”她嗤笑,“你当我是瞎子?脚印是假的,油渍是掺了料的,连你这身衣服都不对劲——大雪天的猎户,靴底怎么会没有防滑钉?你根本不是本地人。”
那人脸色变了。
她继续道:“你们故意留下线索,就是想让我追进来,最好是重伤倒地,再被你们补一刀。可惜啊,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。”
“什么?”
“风宝。”她低头看了眼仍趴着的公鸡,“它虽然伤了,可眼睛比谁都亮。它刚才那一眼,不是看我,是看你袖子里的东西。”
那人猛然挣扎,想抽身逃走。
她早有准备,一脚踹在他膝弯,将他重新按回雪地,匕首贴着他喉咙缓缓下滑,割开他外袍。
里面露出一件暗色内衬,袖口绣着半朵残花——血影门外围死士的标记。
“果然是冲着我来的。”她冷笑,“李承乾的手,伸得真长。”
那人咬牙:“你……你别得意,你以为这就完了?这只是开始!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淡淡道,“但你不一样。你是来收尸的,说明上面已经认定我死了。所以你才会这么大意,才会以为我不敢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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