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宝坠地时,严冰雪的手已经伸了出去。
她双膝砸进泥里,将那团湿冷的羽毛搂进怀中。血从右翅根部渗出,顺着尾羽滑落,在地上聚成一小滩暗色。它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咯声,像是想叫她,又像只是在喘。
尉迟逸风站在她身前半步,剑尖点地,指节因握得太紧而泛白。方才那一刀他明明挡开了大半力道,可对方兵刃古怪,刃口带钩,硬生生撕下一片肉来。他低头看去,风宝的翅膀几乎被整个掀开,皮肉翻卷,血流不止。
“还能救。”他说,声音压得低,“别慌。”
严冰雪没抬头,手指已在药囊中翻找。灰褐色布巾、止血粉、凝络散——最后一包九节乌心散被她抠了出来。她掀开风宝右翅,将药粉倾倒在伤口上。血泡了一下,又继续往外涌。
它抽搐着,爪子在她手腕上划了一道。
“疼就叫。”她咬牙,“死不了。”
银针取出,在火折子上过了一遍。她手稳得不像个刚被人逼到绝境的人,一针扎进肩胛下方穴位,又连点两处经络。风宝身体猛地一挺,呼吸忽然沉了下来。
尉迟逸风蹲下身,伸手探它鼻息。“血止住了些,但毒气已经开始走窜。”他皱眉,“你闻到了吗?”
严冰雪点头。不是血腥味,是一股极淡的腥甜,混在夜风里几乎察觉不到。她俯身靠近创口边缘,借着微弱火光细看——刀痕呈锯齿状,皮肉泛青紫,像是被什么特殊金属割伤。
“这不是普通兵刃。”她低声说,“刃口淬过寒铁,还加了东西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
“蚀筋散。”她指尖轻轻拂过伤口边缘,“不致命,但会让人慢慢失力,动作迟缓,到最后连站都站不起来。他们不想让它死,是想让它……变废。”
尉迟逸风眼神一冷:“引我们入局?”
“或者更糟。”她盯着那片泛青的皮肉,“让我说错话,做错事。等我乱了阵脚,他们再动手。”
两人沉默片刻。远处传来一声猫叫,接着是枯枝断裂的轻响。尉迟逸风缓缓起身,剑横在身侧,目光扫向西侧草丛。那里静得反常,连虫鸣都没有。
“有人在看。”他说。
“我知道。”严冰雪没动,只将风宝往怀里拢了拢,“但他们不敢出来。刚才那一战,他们也伤了人。现在是在等援手,还是……在调下一步棋?”
她说话时,右手仍在忙碌。布条一圈圈缠上翅膀,打结时用力一勒,风宝闷哼了一声,尾巴轻轻抖了下。
“忍着。”她摸了摸它的头,“你要敢在这时候闭眼,回头我就把你挂厨房梁上晾着。”
风宝眼皮颤了颤,没睁,却抬了抬左爪,搭在她手背上。
尉迟逸风看着这一幕,喉头动了动,终究没说什么。他解下外袍,披在严冰雪肩上。“雨要来了。”他说,“不能再拖。”
她点头,收起银针包,把最后一点药粉倒进瓷管封好。抬头时,脸上沾了血和泥,发丝贴在额角,可眼神亮得吓人。
“走哪条路?”
“老办法。”他指向北边一条塌了半边墙的小径,“穿过砖窑旧坑,绕到马厩后巷。那边今晚没人当值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因为我撤了人。”他淡淡道,“从你进宫那一刻起,我就在清空回府路线。”
她愣了一下,随即冷笑:“你还真敢赌。”
“我不赌。”他伸手扶她站起来,“我只信你能活着回来。”
她没反驳,抱着风宝往前走了两步,忽然停下。“等等。”她转身蹲下,从泥里捡起一块碎布——是刚才搏斗时从杀手衣角撕下的。布料粗糙,边缘有烧焦痕迹,像是经过处理。
她凑近闻了闻,眉头一跳。
“这不是江湖人穿的料子。”她说,“太规整了,针脚密实,边线滚边。这是……军中配发的内衬布。”
尉迟逸风接过一看,脸色微变:“北境斥候营的制式。”
“对。”她将布条塞进袖袋,“而且这布沾过药,不是毒,是驱虫粉。长期在野外行动的人才会用。”
“所以他们真是从北边来的?”
“不一定。”她站起身,抱紧风宝,“但也可能是有人故意让他们看起来像北境的人。”
尉迟逸风眯起眼:“你是说,栽赃?”
“我只是说,事情没那么简单。”她往前走,“现在最要紧的是回去。它撑不了太久。”
雨点开始落下,起初稀疏,很快变得密集。泥土吸饱了水,踩上去噗嗤作响。尉迟逸风走在前面,剑未归鞘,每过一处拐角都要停顿片刻,确认安全才招手示意她跟上。
行至第三段塌墙处,风宝突然挣扎了一下。
严冰雪立刻停下。它仰着头,眼睛仍闭着,可右爪却抬起,在她掌心划了一下——依旧是那个扭曲的藤形符号。
“你还记得这个?”她低声问。
风宝没反应,爪子垂了下去。
“它在提醒你什么?”尉迟逸风回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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