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初,天光未亮。
风宝蹲在御药房外檐角,翅膀收拢,爪子牢牢扣住瓦片。它已在这儿守了两个时辰,羽毛上沾的淡黄粉末被夜露压得微沉,却仍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——那是严冰雪特制的香豆粉,无毒无味,唯独遇热才会泛出微光。
院内寂静,只有更漏滴答作响。
三日前,它奉命每日在西角门附近转悠,专挑废弃药渣堆里啄食,故意把沾了粉的爪印留在张德元常走的青砖道上。昨日,尉迟逸风又当众宣布暂停御药巡检使任命,说“案情复杂,暂不决断”。消息传开不过半日,尚药局便有人悄悄打听“王府是否自乱阵脚”。
一切如预料般推进。
风宝眯起眼,盯着偏巷尽头那道矮墙。果然,一炷香后,一道人影贴着墙根疾行而来,脚步轻而稳,右手始终藏在袖中,左手扶着腰间一个布包。
正是张德元。
他停在墙下,左右张望片刻,确认无人,这才翻身跃入御药房后院。落地时极轻,几乎没惊动檐下铜铃。
可就在他刚踏进偏厢门槛的一瞬,屋梁上方暗格滑开,一道黑影无声落下,紧随其后。
张德元并未察觉,快步走到药柜前,从怀中取出一只小木箱,打开后取出三只瓷瓶,瓶身封泥颜色略浅,火漆印也歪斜几分。他迅速将柜中正品换下,正欲将假药藏入袖袋,忽听身后一声轻响。
登记簿翻页的声音。
“张大人。”严冰雪从阴影里走出,手中册子摊开,指尖点着某一行字,“玄参缺货三日,你今日终于补上了?”
张德元猛地转身,脸色骤变,手中瓷瓶差点滑落。他强自镇定,将瓶子往袖中一塞:“严医女深夜在此,倒是勤勉。这药是尚药局昨夜新送的特供品,我亲自送来补缺,何错之有?”
“特供?”严冰雪缓步上前,目光落在他右袖口内侧,“那为何登记簿上无批文、无签章、无监药太监押签?连入库时辰都比常规早了半个时辰。”
张德元冷笑:“宫中事务繁杂,偶有疏漏也在所难免。你莫要因查案心切,便随意扣罪于人。”
话音未落,尉迟逸风从廊柱后踱出,玄色长袍衬得身形挺拔,眼神冷峻:“疏漏?那你解释一下,这批‘特供玉露丸’的批号为何与工部备案不符?编号‘庚戌七三九’早已在半月前停用,现应为‘辛亥零一二’。”
张德元瞳孔一缩,随即昂头:“王爷此言差矣。尚药局自有内部编号体系,岂容外人妄议?若王爷不信,大可召太医验药,以证清白。”
“不必劳烦太医。”严冰雪淡淡道,“我们已有现成的证据。”
她抬手一扬,影卫立刻上前,将那只被替换下的正品瓷瓶呈上。她亲手拧开瓶盖,倒出几粒药丸置于掌心,又从药囊中取出银针,轻轻一探——针尖泛起淡淡青灰。
“九节乌心散。”她收回银针,声音清冷,“慢性蚀心之毒,混于补药之中,日积月累,足以使人神志昏沉、气血衰竭。张大人,你说这不是毒,是什么?”
张德元脸色铁青:“空口无凭!你怎知这药不是你们自己调换栽赃?再说,银针试毒本就不准,需经太医院复验才可定论!”
“那就再加一条证据。”尉迟逸风缓缓逼近一步,“你今夜所携三瓶‘玉露丸’,封装用蜡出自内务府三等匠坊,纹路粗糙,火漆印偏斜角度达七分,而正品所用皆为工部精制封泥,误差不超过三分。你敢说,这也是巧合?”
张德元呼吸一滞,袖中手指微微抽动。
就在此时,风宝从屋檐一跃而下,直扑张德元手臂,爪子精准掀开其左袖内衬——一抹淡黄色粉末赫然附着于布料褶皱间,在晨光微露中泛着细微光泽。
“哎哟!”风宝夸张地扇动翅膀,“这味‘补气散’可真香啊,连我这鸡都闻得出!三天前我就在西角门见过这粉,当时还蹭了一嘴,差点以为王府改行卖糕点了!”
张德元猛然后退,试图甩开风宝,却被两名影卫左右夹住肩膀,动弹不得。
“香豆粉掺朱砂。”严冰雪走近,语气平静,“无毒无害,但沾肤不褪,三日方消。你前日去过西角门接货,碰过装药的箱子,所以袖口残留。而这粉,只出现在王府特制药尘中——你根本没资格接触正品药材,却偏偏沾上了它。”
张德元咬牙:“荒谬!这粉末满地都是,谁能证明是我碰过?”
“不是满地都是。”尉迟逸风冷冷接话,“全宫上下,只有三处撒过这种粉——一是王府药堂地面,二是西角门药箱内衬,三是你今晨踩过的这条青砖道。影卫已在你鞋底提取到相同成分,与这袖口粉末完全一致。”
空气骤然凝固。
张德元额头渗出冷汗,嘴唇微颤,却仍死撑:“即便如此……也不能说明我参与投毒!我只是奉命行事,送个药罢了!”
“奉谁的命?”严冰雪逼进一步,“是谁让你在瓶底藏铁片减轻重量,逃过称重查验?是谁教你每月初七去西角门取‘特供药材’?又是谁,在陈伯病退当日,安排你接手封装前的最后一道登记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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