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铃入手的瞬间,严冰雪指节一紧。那金属冰凉,却仿佛还残留着地脉深处传来的震颤。她没松手,反而将铃身翻转,封孔的指尖微微发麻——刚才那一记压制,耗去了她大半心神。
尉迟逸风站在她侧后方,玄铁鞭垂在身侧,鞭梢沾着血,正顺着沟槽一滴一滴砸在黑石上。他目光没离开李承乾的脸,但脚步已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,肩线与她齐平。
“你那位堂妹,严雪柔,昨夜可是亲自送来皇帝寝殿的布防图。”李承乾嗓音嘶哑,却笑得畅快,“你说,她是不是比你更懂什么叫‘家族荣光’?”
风宝猛地抬头,爪子抠住石柱边缘,羽毛一根根炸起。它想叫,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,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咯鸣。
严冰雪没动。她盯着李承乾,眼神像刀锋刮过铁器,一点一点削去浮言虚语。片刻后,她忽然笑了:“所以你就靠这个,想让我乱?”
“证据确凿。”李承乾摊手,“我手下亲眼所见,她在偏门递出密匣,内有三重暗纹图样,分毫不差。”
尉迟逸风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:“那你可知道,那晚守夜轮值的太监,是你的人?”
李承乾微怔。
“布防图能画出来,不稀奇。”尉迟逸风往前半步,阴影覆上对方脸庞,“但三重密文需按辰时、午时、戌时三刻更换方位,外人哪怕偷看一眼,也记不住动态流转。你能拿到,说明你早就在宫里埋了眼线——而你把账算到一个姑娘头上,是想让她替死?”
严冰雪接话:“她若真要投你,何必只送一张图?直接引你入宫,岂不更利索?”
“你们……”李承乾冷笑,“当真以为她是清白的?她恨你夺走一切!替嫁、王府、还有他——”他指向尉迟逸风,“她从小就喜欢你,你敢说不知道?”
空气凝了一瞬。
严冰雪没去看尉迟逸风。她只记得前几日夜里,有人在她院外徘徊良久,最后轻声走了。那时她正熬药,满脑子都是皇帝忽冷忽热的脉象,连门都没开。现在想来,那道影子低着头,肩膀微微抖着,像是哭过。
她喉头一涩,但语气没软:“就算她怨我,也不该由你来挑拨。你是朝臣,不是市井泼皮,用这种手段离间骨肉,羞也不羞?”
尉迟逸风忽然抬手,不是冲李承乾,而是轻轻搭上她的手腕。力道很稳,掌心滚烫。
她偏头看他。
他没说话,只是摇头。
那一眼,胜过千言万语。
风宝终于憋不住了,扑棱着翅膀跳下来,落在两人中间,仰头嚷道:“那晚我看见她站在窗下哭了好久!手里攥着一块旧帕子,上面绣的是‘兄妹同心’——那是你们小时候一起缝的!她要是真坏,能留着这个?”
严冰雪呼吸一顿。
尉迟逸风低声:“她没进屋,是因为你知道她怕苦药味。她等你忙完,想给你带一碗温着的莲子羹。”
“结果你没开门。”风宝咕哝,“她端回去的时候,汤都凉透了。”
严冰雪闭了闭眼。
再睁眼时,眸底那点动摇已被压下,取而代之的是清明与痛惜。她没为自己辩解,也没为严雪柔开脱,只是将铜铃往尉迟逸风手里递:“这东西你拿着。兵符在你腰上,它也该归你。”
尉迟逸风没接,反而退开一步:“你封了它的律,破了它的响,它是认你的。”
“我是医者,不该碰权器。”
“可你救的人,比我多。”他看着她,“从你踏进王府那天起,就没拿自己当外人。我不信别人,但我信你挡在我身前的每一次。”
她心头一震。
他继续说:“你说替嫁是命不好,可我觉得,是我运气好。”
风宝听得脖子一圈毛都竖起来,扭头呸了一声:“肉麻死了。”
话音未落,地宫深处又传来一声闷响,像是某种机关重新咬合。七盏青铜灯晃了晃,紫焰再次泛起一丝边角。
“阵法没死。”尉迟逸风迅速转身,目光扫向穹顶,“他在拖时间。”
李承乾靠着石柱,嘴角溢血,却还在笑:“你们以为拆穿这点小事就能赢?这地宫不是为杀你们建的——是为唤醒终门准备的祭台。只要钟声再响九次,西岭地气逆冲,京城龙脉震荡,新帝根基不稳,天下自乱。”
“那你现在只剩八次机会。”严冰雪将铜铃收回怀中,动作干脆,“而且,不会再让你敲第二次。”
“呵……”李承乾喘息着,“你们不懂。有些人,天生就该被牺牲。比如你祖父当年不肯交出医典,结果呢?满门抄斩只留你一个。比如你现在护着那个蠢丫头,可她只会一次次把你推向深渊。”
严冰雪脚步一顿。
尉迟逸风却已抽出腰间短刃,甩手掷出。刀锋擦过李承乾耳侧,钉入身后石壁,震得碎屑纷飞。
“再多一句废话,下一刀就是喉咙。”他冷冷道。
李承乾终于收了笑。
风宝跳上高处石柱,爪子拍了拍胸前玉符:“我记得这玩意儿怎么用!上次是红光预警,这次试试蓝的——老头子说过,玉符有三层禁制,最后一层能照出藏起来的东西。”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