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内寂静如死水,唯有铜铃轻响,余音在梁间游荡。
严冰雪站在玉阶之下,手中铁匣尚未合上,目光却已转向文官列末。她没有立刻退下,也没有再看李承乾一眼。众人正屏息等待皇帝宣判,却见她忽然转身,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向人群边缘。
所有人的视线随她移动。
尉迟逸风依旧立于原位,手仍搭在剑柄,眼神未动,却已察觉她步伐中的异样——这不是收兵之势,而是出击前的沉稳。
严雪柔正低头垂手,装作与己无关的模样,袖口微颤,指尖藏于宽袖之中。她方才还借林婉儿之口低声求情:“表哥,堂姐虽有才,但行事太过……家门之事,何必闹到朝堂?”话音刚落,便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。
严冰雪已在她面前站定。
“三日前,我在王府西厢暗格里,发现了一封信。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“纸页泛黄,墨迹陈旧,像是藏了许久才被翻出。信上写着:‘药可成,兄长速动’。落款处,画着一枚梅花印记。”
严雪柔猛地抬头,瞳孔一缩。
“这字迹,我认得。”严冰雪从怀中取出那封信,摊开于掌心,“是我们严家女子幼时习字用的柳体,笔锋转折处略有顿挫,右肩略高。你练字时总爱把砚台摆在左侧,墨渍常染上袖口内侧——这习惯,只有我们几个姐妹知道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直视对方:“堂妹,你说是不是?”
严雪柔嘴唇微张,想否认,却听她又道:“更巧的是,这信所用的信笺,是母亲生前特制的青竹纹纸,只留给我和几位嫡亲姊妹。而你,早在三年前就被父亲收回配额,不得再领。”
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”严雪柔终于开口,声音发紧,“我何时写过这种东西?分明是你伪造来陷害我!”
“伪造?”严冰雪冷笑一声,从另一侧取出一本账册副本,“那这笔银两,又是怎么回事?”
她将账册翻开,指向其中一笔记录:“上月十五,有人持我的私印,从母亲遗留的私库中提走三百两白银。经管家查实,那枚印鉴是仿造的,手法粗糙,边角有刮痕。而真正的问题在于——那日我去太医院值守,全天未归,印章一直锁在妆匣三层暗格,钥匙由我亲自保管。”
“谁能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取印、提款、再放回原处?”
她环视群臣:“除非,是我最亲近的人,曾多次出入我的院子,熟悉我的习惯,甚至……偷看过我换衣时顺手摘下的钥匙位置。”
严雪柔脸色骤白,下意识后退半步。
就在这时,风宝忽然从尉迟逸风披风里探出头来,翅膀一振,竟直扑严雪柔面门!
“哎呀!”她惊叫一声,抬手遮脸。
风宝一爪抓向她袖口,猛啄数下,随即叼出一小片纸角,跃回殿心,爪子一松,那残片飘然落地。
纸上油墨未干,半个“寅”字赫然在目。
“本宝早就闻着味儿了!”它昂首挺胸,嗓门洪亮,“这丫头袖子里一股子密令油墨味儿,跟昨夜刺客身上的一模一样!藏得还挺深!”
满殿哗然。
严冰雪弯腰拾起残片,举至眼前:“这种油墨,是槐树巷据点专用的密信用墨,调配时加入松脂与火硝,遇热显影,极难仿制。今日清晨,东华门偏巷有两名可疑男子交接文书,守门将士曾截获半张烧毁的纸片——与此残片拼合后,正好组成完整指令。”
她看向周慕白:“陛下,若无内应通风报信,他们怎知我会在昨夜突袭据点?又怎知李承乾会于今晨被当庭质问?”
周慕白沉默不语,手指轻叩龙椅扶手。
礼部一位老臣颤声开口:“这……这也可能是巧合……一个丫头,能有多大能耐?岂会牵连朝廷重案?”
“不大。”严冰雪淡淡道,“但她做的事,件件致命。”
她转向严雪柔,语气陡冷:“你先是买通宫女,在我每日服用的安神汤中掺入慢性迷药,让我日渐疲乏、神志恍惚,好让外人以为我医术退步、不堪重任;接着又散布谣言,说我替嫁王爷本为冲喜,实则早与江湖人士私通,败坏王府声誉;更甚者,你还假借我名义,向江湖门派传递错误情报,引他们误攻巡防营,制造混乱,只为掩护李承乾转移兵器。”
“你不是为了家族荣耀。”她盯着她的眼睛,“你是怕我一直压你一头,永远做不了那个‘最出色的严家女儿’。”
严雪柔浑身发抖,眼中泪水涌出,却不肯落下。
“我只是……不想一辈子活在你的影子里!”她突然尖叫,“你凭什么?凭什么所有人都夸你聪明、能干、仁心济世?我比你小两岁,从小到大,人人都拿你跟我比!爹不疼我,娘早逝,就连祖父临终前,念叨的也是你的名字!”
她双膝一软,跪倒在地,声音嘶哑:“我不过是想争一次!想让他们看看,我也能做成大事!我也能被人记住!”
殿内一片死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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