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堆只剩几缕残烟,灰烬被夜风吹得散开。严冰雪的手还捏着那根断针,指尖僵硬发凉。她没动,只是慢慢把针放进空药囊里,扣好系绳。
尉迟逸风站在岩边,目光仍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。他肩上的伤渗出血,顺着手指滴下,在石缝间积成一小滩。风宝蹲在焦石上,羽毛沾了灰,尾巴歪着,一只爪子微微抽动。
“他还活着。”尉迟逸风低声说。
“可我们不知道他是谁。”严冰雪接话。她撑着膝盖站起来,腿一软,扶了下墙。呼吸有点急,但她没停,走到第一个伤员身边。
那人腹部中箭,虽止了血,脸色却发青。她掀开包扎布,伤口边缘已有些发热。她皱眉,从腰后摸出一个破口的小布包,撕开内衬,倒出一点褐色粉末。
“这是最后一份金疮散。”她说,“我缝在药囊夹层里的。”
没人说话。几个还能动的亲卫围在一旁,眼睛盯着她的手。她低头敷药,动作稳,但指节泛白,手腕微微发抖。
“你们怕那个戴面具的人?”她忽然抬头,“怕他下次来不是救人,是杀人?”
有人点头。
“那你们更该怕我现在停下。”她声音不高,“我不治你们,你们自己会死。他救过我们一次,若真要害我们,不会等到现在。”
她站起身,看向一圈人。“现在听清楚——活下来的,才有资格想那些事。伤重的躺着别动,轻伤的互相照应。谁觉得自己撑不住,现在就说,我给你一碗安神汤,让你睡到天亮。”
没人出声。
她转身去下一个伤员。是个年轻侍卫,腿骨折了,咬着布条不吭声。她蹲下,摸了摸骨头错位的位置,猛地一推。那人闷哼一声,额头冒汗。
“疼就叫。”她说,“憋着对伤没好处。”
“我……我不想拖累别人。”那人喘着气。
“你现在不叫,明天爬不起来,才是拖累。”她绑上夹板,“我治你们,不是因为你们多重要,是因为我们还在一条路上。走不动的人,我不会扔,但也别指望我背你。”
风宝扑腾翅膀飞过来,落在她肩头。“老大说得对!谁敢装英雄不喊疼,我就在他脚背上拉屎!”
有人笑了,笑声不大,但紧绷的脸松了些。
尉迟逸风走过来,手里拿着一个新药囊。黑色布面,绣着暗纹。他递过去,没说话。
她接过,打开看了一眼,点头。“谢谢。”
“还有三包止血粉,两瓶活络油。”他说,“王府送来的,刚到。”
她嗯了一声,把旧药囊收进怀里。新袋子沉些,压在腰上,让她觉得踏实。
“你去歇着。”她说。
“我不累。”
“你肩膀在流血。”
“不严重。”
她看了他一眼,没再劝。转头继续查伤。
有个亲卫烧得厉害,嘴唇干裂,嘴里胡言乱语。她立刻解开他上衣,发现伤口发黑,有脓液渗出。她让两人按住他,拿小刀划开肿处,挤出污血,用酒冲洗。
“这伤早该处理。”她说,“谁让他拖到现在?”
“我们……以为能挺过去。”旁边人低声答。
“挺不过去就死了。”她打断,“我不是神仙,救不了死人。能救的,我也得知道什么时候该动手。”
她重新敷药,包扎好,又让人取冷水浸巾敷在他额上。
“守着他。”她对旁边人说,“半个时辰换一次冷布。他要是醒,就喂一口米汤,别给多。”
那人点头。
她站起身,环顾四周。“都听好了。今晚不会再打。外面有巡哨,王府援兵已在路上。你们要做的,就是活到天亮。”
她顿了顿。“我知道你们怕。我也怕。但我更怕你们倒下时,我没能在身边。所以现在,谁还想逃,可以走。但我不会追,也不会救。”
没人动。
她点头。“那就都给我好好活着。”
尉迟逸风下令轮值守夜减半,重伤者抬进暖帐,其余人分组休息。他坐在帐外石墩上,闭着眼,但耳朵听着里面动静。
严冰雪守在那个高烧的亲卫旁,每隔一会儿就摸他额头。温度降了些。她轻轻拍他手臂。“撑住,我还没准你睡。”
那人迷糊中哼了一声。
她回头看了看其他人。有三个轻伤的已经能坐起来,正帮忙递水递布。一个断手的靠在墙边,用另一只手给同伴揉腿。
风宝跳上她肩头,脑袋蹭她下巴。“你眼圈黑了。”
“你也脏了。”
“我这是战功勋章。”它理直气壮,“你看我尾巴,少了一撮毛,那是英勇牺牲的证明。”
她笑了一下,伸手摸了摸它头顶红冠。“你还知道心疼人?”
“那当然。”它咕哝,“你们要是倒了,谁给我抓虫吃?”
她没再说话,低头继续检查伤员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火光渐弱,天边泛出灰白。伤员们呼吸平稳下来,有的已经睡着。那个高烧的亲卫不再胡言乱语,呼吸均匀。
她终于站起身,腿麻得差点跪下。扶着墙缓了会儿,才走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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