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社区内部人士”、“化名李阿姨”……沈明珠感到一阵寒意。永晟的手,已经伸进了梧桐里?还是说,社区里原本就有人对项目抱有疑虑,被永晟发现并利用?
“这篇文章发布不到两小时,阅读量已经快十万了,转发很多,评论……”王磊声音发涩,“评论里很多都在质疑我们,说没想到背后这么复杂,说我们可能‘消费’老人,要求我们公开更多协议细节和利益分配方案……还有人说要去相关部门举报,要求审查我们项目的合法性。”
沈明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这篇攻击,比之前的“来源不明”谣言更狠毒,因为它攻击的不是事实层面,而是动机和伦理层面,直接动摇项目最根本的合法性基础——社区信任。而且,它可能确实触及了一些项目实践中真实存在的、难以完全规避的复杂性问题。
“刘主任和顾师傅知道了吗?”沈明珠问。
“还没,我先拿来给你看。”
“走,去找他们,还有文老。”沈明珠站起身,语速加快,“另外,马上联系乔妍和沈总,我们需要立刻开会。”
危机应对小组再次紧急集结,这次地点直接选在了梧桐里居委会的会议室。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。
刘主任读完文章,气得手发抖:“胡说八道!什么‘记忆垄断’、‘施加压力’!我们每次收集东西、采访,都是反复说明,自愿自愿!李阿姨?哪个李阿姨?我大概知道是谁了……回头我去问问!” 但他眼神里也有一丝不安,社区人际关系微妙,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挑拨离间。
顾师傅眉头紧锁:“文章里有些话,虽然难听,但……也不是完全空穴来风。确实有老人家私下问过我,说看到周大哥他们‘出名’了,自己没啥好讲的,是不是不好。我当时都解释了,各人情况不同,完全自愿。但这种比较的心思,难免会有。”
文老先生神色严峻:“这篇文章的作者,很懂行。他攻击的不是操作漏洞,而是伦理困境本身。任何口述历史、社区档案项目,都必然面临权力关系、知情同意的深度、商业转化与公益性的平衡等问题。我们之前做得规范,但不可能完美无缺。他把这些普遍存在的学术讨论和伦理思考,包装成针对我们项目的具体指控,非常狡猾。普通公众很难分辨其中的区别。”
乔妍脸色发白:“商业转化……他抓住了我们最难解释的一点。纪录片和短片确实有商业属性,我们给提供者的回报主要是精神上的尊重和记录本身,以及社区反哺。但严格来说,这和他们的‘贡献’很难用市场价值衡量。如果被恶意引导,很容易被理解为‘剥削’。”
沈皓明的声音通过免提电话传来,冷静中透着寒意:“这是精准打击。永晟发现正面诋毁内容无效,就开始攻击我们的‘软肋’——社区信任和项目伦理。他们想从内部瓦解我们的根基,同时在外界塑造我们‘伪善’、‘可能侵害权益’的形象。这比说我们‘造假’更致命。因为信任一旦破裂,修复极难。”
“我们怎么办?”沈明珠问,“发声明逐条反驳?公开所有协议细节?”
“逐条反驳会陷入对方设定的议题,越描越黑。公开所有协议涉及隐私,不可行。”沈皓明果断道,“我们需要跳出他的框架,进行一次更主动、更深入的‘透明化升级’。”
“怎么升级?”
“第一,立刻启动‘社区伦理监督小组’。”沈皓明思路清晰,“成员包括:刘主任、顾师傅、文老、那位社会学教授,再邀请两位在社区内德高望重、且未被项目深度卷入的居民代表,最好有一位相对年轻、法律意识强的。小组的职能不是管理项目,而是独立监督项目所有收集、记录、使用环节的合规性与伦理性,接受居民的任何相关咨询和疑虑,并有权对项目提出改进建议。成立过程和章程完全公开。”
“第二,制定并发布《梧桐里记忆项目伦理章程(试行)》。由文老和法学背景的监督小组成员牵头,参考国内外相关伦理规范,结合我们项目实际,明确规定:收集范围与禁忌(如明确不收集可能引起严重家庭纠纷或个人创伤的特定内容);知情同意的具体标准与持续确认机制(定期回访提供者,确认其是否改变意愿);不同形式内容(私密口述、一般物件、可公开影像等)的分级使用与管理规则;任何潜在商业收益回馈社区的原则性框架(例如设立社区文化基金的具体设想)。章程草案向全体社区居民公示,征求意见。”
“第三,组织一次‘社区伦理对话会’。不设主讲,由‘伦理监督小组’主持,邀请所有对项目有疑问、有顾虑的居民参加。项目组全体成员到场,但主要角色是倾听和解释。对话会全程录音(经同意),核心讨论内容整理后向社区公开。直面问题,不回避矛盾。”
沈皓明顿了顿:“我们要把这次危机,变成一次项目伦理建设的加速器。用制度化的透明和社区共治,来应对这种模糊的伦理指控。告诉所有人,我们看到了实践中的复杂性问题,我们不怕讨论,我们正在和社区一起,建立更坚实的防护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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