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州机场高速,车流如织。
深冬的寒风如刀,呼啸着掠过车窗,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模糊的霜痕。天色阴沉,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,仿佛随时会崩塌下来。那辆黑色的奥迪A6正疾驰在快车道上,车身划破空气,像一道沉默而迅疾的黑色闪电,却载着一整车无法言说的沉重。
车内,气氛压抑到了极点,仿佛连时间都凝滞了。暖气开得很足,却驱不散那股从骨子里渗出的冷意。欧阳菁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,戴着一副巨大的墨镜,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——可再大的镜片也藏不住她颤抖的双手。她紧紧攥着那只爱马仕包,指节泛白,仿佛那是她仅剩的浮木。包里装着护照、机票,还有她最后一点逃离现实的幻想。她不敢低头看表,生怕秒针每走一下,就离那个无法回头的终点更近一步。
李达康坐在她身旁,闭目养神,可那根本不是休息,而是一种刻意的疏离。他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,乌云密布,电闪雷鸣只在眉宇间翻涌。双手抱胸,眉头紧锁,下颌绷得像一块铁。他没有看她一眼,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,仿佛多一分关注,都会玷污他坚守多年的清白。
“达康……”
欧阳菁终于打破了沉默。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带着一丝微弱的乞求,又掺杂着难以掩饰的恐惧,“到了美国,我会照顾好佳佳的。你在国内……自己保重。胃不好,少喝点酒,按时吃饭。”
话音落下,车厢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。
李达康猛地睁开眼,目光如冰锥刺向她。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温情,只有长久压抑后的厌恶与不耐烦,甚至带着一种被拖累的愤怒。
“欧阳,我们已经离婚了。”他一字一顿,语气冷得像冻土,“你这次去,最好别回来了。我们在一个屋檐下,彼此都是折磨。你走了,对大家都好。”
欧阳菁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,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她咬住下唇,试图把眼泪逼回去,可泪水还是在眼眶里打转,映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枯树与灰墙,碎成一片片绝望的光斑。
“你就这么盼着我走?”她的声音颤抖着,带着哭腔,“这么多年夫妻……你就这么狠心?”
“我是盼着你别给我惹事!”李达康猛地松开领带,动作粗暴得几乎扯断了纽扣。他转头望向窗外,眼神空洞却锐利,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银行干的那些事?我没点破,是给你留着最后的脸面!到了美国,安分点!别再让我听到你的名字!”
话音未落,前方骤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——
“呜——呜——!”
两辆闪着红蓝警灯的检察院警车,如同猎豹般从后方疾驰而来,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嘶鸣。一辆迅速超到前方压住车速,另一辆则凶狠地并排行驶,开始左右夹击这辆象征着京州最高权力的黑色奥迪A6!
“怎么回事?谁的车敢拦我?!”
李达康勃然大怒,一掌重重拍在前排座椅靠背上,震得车内空气都在颤抖,“司机!怎么开车的?问问他们是哪个单位的!反了天了!不知道这是几号车吗?!”
司机脸色煞白,手心全是冷汗,握着方向盘的手抖得几乎控制不住方向:“书……书记,是省检察院反贪局的车!他们在喊话……让我们靠边停车接受检查!”
“反贪局?”
这三个字,像一道惊雷劈进车厢,炸得所有人魂飞魄散。
李达康心头猛地一沉,仿佛一脚踏空坠入深渊。他倏地转头,目光如鹰隼般钉在欧阳菁脸上——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穿透她的皮肉,直抵灵魂深处。
“你到底干了什么?!”他厉声质问,声音里已不只是愤怒,更有一种被背叛的窒息感。
欧阳菁的脸瞬间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手中的爱马仕包“啪”的一声掉在地上,护照滑出一角,像一张讽刺的通行证。她浑身发抖,眼泪终于决堤:“达康……救我……救救我……我不想坐牢……我真的不想坐牢啊……”
完了。
李达康闭上眼睛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那一口气,仿佛要把所有情绪都压进肺腑深处,再也不会吐出来。他知道,一切都完了。他苦心经营几十年的政治清誉,他引以为傲的“干净”形象,在这一刻,被妻子亲手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。
“停车。”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却重若千钧。
车辆缓缓靠边,停在应急车道上。寒风立刻从缝隙中钻入,吹得人脊背发凉。
车外,侯亮平带着陆亦可大步走来。风卷起他深色风衣的下摆,猎猎作响。他脸上没有得意,没有怜悯,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使命感,眼神坚定得像一把出鞘的剑。
车窗缓缓降下,露出李达康那张铁青的脸,额角青筋隐隐跳动。
“你是谁?你想干什么?”李达康的声音低沉如雷,带着久居高位者特有的威压,仿佛只需一句话就能让对方跪地求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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