省检察院反贪局的一号审讯室,没有窗户,只有头顶一盏强光灯,惨白的光线呈 45 度角砸在欧阳菁脸上,把她眼周的细纹、口红晕开的痕迹照得一清二楚。她身上那件香奈儿外套,昨天还在城市银行的走廊里透着精致,此刻却被揉得皱巴巴的,袖口沾着审讯椅扶手的冷灰,像一张被随手丢弃的废纸。
金属审讯桌冰凉,欧阳菁的手指死死掐着桌沿,指甲缝里还留着下午被戴上手铐时蹭到的铁锈。她对面,侯亮平穿着熨帖的检察制服,指间转着一支钢笔,笔身反射的光偶尔晃过欧阳菁的眼睛,带着无声的压迫。陆亦可坐在一旁,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亮着,键盘敲击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,每一下都像敲在欧阳菁的心上。
隔壁监控室的单向玻璃后,祁同伟抱着双臂靠在墙上,目光透过屏幕锁定审讯室里的动静。他穿着便装,却依然透着一股上位者的沉稳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—— 作为 “1?12” 专案组组长,他有正当理由旁听审讯,更有理由做这场 “大戏” 的幕后监工。
“欧阳菁,别在这耗着了。” 侯亮平停下转笔的动作,钢笔 “嗒” 地敲在桌面上,“你清楚这里的规矩,没有足够证据,我们不会把你请到这来。蔡成功已经全撂了,你收他五十万返点卡,在恒隆广场买了爱马仕包,甚至连你刷卡时的监控截图,我们都调来了。”
欧阳菁的肩膀颤了一下,头埋得更低,声音细若蚊蚋:“我要见李达康…… 我要找律师……”
“见李达康?” 侯亮平嗤笑一声,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,“你觉得他会来?十分钟前,我刚接到消息 —— 李达康书记已经向沙瑞金书记作了深刻检讨,说自己‘没管好家属’,还表态坚决支持反贪局依法办案,要跟你‘彻底划清界限’。”
“不可能!” 欧阳菁猛地抬起头,强光灯刺得她眯起眼,眼泪瞬间涌了出来,“他下午还在车上跟我说,让我先去美国等他!他说会想办法…… 他怎么可能不管我?我是他老婆啊!”
“老婆?” 侯亮平身体前倾,眼神锐利得像刀,“在他眼里,你现在就是颗烫手的棋子,不扔了难道留着砸自己的脚?欧阳菁,你醒醒吧!李达康这辈子最看重的是他的仕途,是京州的 GDP,你和你女儿,不过是他‘清官形象’的装饰品!”
这句话像一把锤子,狠狠砸在欧阳菁的心理防线上。她盯着侯亮平,嘴唇哆嗦着,突然 “哇” 地一声哭了出来,头抵在冰冷的审讯桌上,肩膀剧烈颤抖:“他就是个冷血动物!陈世美!我跟他过了二十年,他回家的次数加起来没超过三百天!家里灯泡坏了我换,下水道堵了我通,他连我生日是哪天都记不住!”
她的哭声里满是委屈和怨恨,混着绝望的嘶吼:“我收那五十万怎么了?还不是为了佳佳的学费!他李达康装清官,一分钱不往家里拿,我不自己想办法,难道让佳佳跟我一起喝西北风?他整天对着媒体说‘为人民服务’,他为这个家服务过一天吗?”
监控室里,祁同伟看着屏幕上崩溃的欧阳菁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眼神却冷得像冰。这正是他要的 —— 欧阳菁光是认罪不够,必须让她把对李达康的怨恨全倒出来,把李达康那种 “不近人情、唯权是图” 的政治家形象,用最生活化的细节钉在公众眼里。这种 “软杀伤”,比单纯的受贿罪名更能毁掉李达康的声誉。
“把这些都记下来。” 祁同伟侧身对身边的记录员说,声音压得很低,“她提到的家庭琐事、李达康的冷漠,虽然不算受贿证据,但都是重要的‘背景资料’,整理好交给省纪委的同志。” 记录员点头动笔,键盘声再次响起,像是在为这场崩溃的控诉做注脚。
审讯室里,侯亮平见欧阳菁情绪稍有平复,立刻乘胜追击。他放缓语气,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温和:“欧阳菁,哭解决不了问题。你现在坦白,是为自己争取机会,也是为你女儿争取 —— 如果你能立功赎罪,说不定还能早点出去陪佳佳;要是你一直抗拒,重判下来,佳佳在国外都会抬不起头。”
“我说…… 我都说……” 欧阳菁吸着鼻子,抬起头,眼底布满血丝,眼神空洞得像失去了灵魂,“大风厂那笔三亿贷款,是蔡成功找我办的。他说李达康很看重光明峰项目,让我帮着通融…… 事后他给了我一张五十万的购物卡,我买了包和衣服,还有佳佳喜欢的钢琴……”
“除了蔡成功,还有其他人吗?” 侯亮平追问,笔尖悬在笔录上。
欧阳菁愣了一下,眼神有些闪躲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:“还有…… 山水庄园的高小琴,她找我帮庄园贷过款。不过她很小心,不直接给钱,都是让我买一些‘理财产品’,到期后利息比正常的高很多……”
“高小琴?” 侯亮平皱了皱眉,刚要继续追问,耳麦里突然传来祁同伟的声音,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:“侯局长,审讯节奏很好。不过建议先集中突破蔡成功的行贿链条,把证据做实。山水庄园的账目经侦这边还在梳理,牵扯面太广,现在谈容易分散重点,反而影响大风厂案的定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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