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:2020 年 3 月,春暖花开,料峭的寒意终于被暖风吹散,汉东大地处处透着复苏的生机。
三月的汉东,总算送走了那漫长又湿冷的寒冬。京州街头的迎春花最是心急,抢先在光秃秃的枝桠间绽出密密麻麻的嫩黄花苞,风一吹,便晃出满街的暖意;护城河畔的垂柳也不甘示弱,抽出的新绿枝芽嫩得能掐出水来,枝条垂在水面上,随着水波轻轻摇曳,倒映出一片朦胧的绿意;就连远离市中心的芯谷产业园,那圈冰冷的铁围栏外,都爬满了星星点点的蔷薇藤,淡粉、浅白的花骨朵藏在绿叶间,蓄势待发。芯谷芯片流片成功的余温还未散去,这份实打实的科技突破带来的红利,像一股暖流席卷了整个汉东,直接让汉东省一季度的 GDP 增速强势重回全国前列。一时间,来自中央的表彰文件、各地媒体的专题报道如雪花般涌向省委省政府,汉东成了全国范围内经济转型的标杆,成了人人称道的“模范生”。
省委一号楼三楼的办公室里,沙瑞金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,指尖捻着那份印着红色公章的季度成绩单,目光缓缓扫过上面一串串亮眼的数字,脸上却没有半分应有的笑意,反而透着几分沉郁。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,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,这份光鲜亮丽的政绩背后,是祁同伟和李达康两人牢牢攥住的话语权。芯谷项目从头到尾,都是这两人一手主导,如今功成名就,两人在省内的声望和势力也跟着水涨船高,隐隐有尾大不掉之势。即便心里再不舒服,再清楚这两人的野心,为了向上级交差,为了稳住全省来之不易的发展大局,他也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不适,在全省干部大会、省级新闻发布会等各种公开场合,不遗余力地表扬“芯谷引领、政企协同”的 “汉东模式”。每说一次,他都觉得像是往自己心上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,闷得发慌。
然而,身处舆论中心、享受着无数赞誉的祁同伟,却丝毫没有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。芯谷庆功宴上的风光无限,同僚们围着他阿谀奉承的嘴脸,甚至民间悄悄流传的“汉东功臣”名号,都没能让他有片刻的松懈。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,见惯了潮起潮落、人情冷暖,太了解这里的生存法则——一时的成功不算什么,不过是过眼云烟,只有筑起一道牢不可破的权力壁垒,把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,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。芯谷的成功,于他而言,只是铺就权力之路的第一步,是他庞大权力棋局里的一颗关键棋子,远远没到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。
省政府大楼的常务副省长办公室内,厚重的深棕色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,密不透风,只在墙角留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亮着。暖黄的灯光洒在地板上,将办公室里两个人的影子投在雪白的墙壁上,拉得又细又长,透着几分诡异的肃穆。祁同伟靠在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上,身体微微后倾,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中华烟,眼神深邃地盯着墙上的影子,正和站在桌前的程度进行着一场绝密的密谈。
程度躬着身子站在办公桌前,腰弯得像个虾米,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,眼神里带着讨好的光芒,声音压得很低,却难掩其中的谄媚:“省长,现在外面都传遍了,说您这次牵头芯谷项目立了大功,明年换届肯定能顺利接郝省长的班,还有人说,凭着您现在的声望和功绩,说不定能直接一步到位接沙书记的位置!到时候,您可就是咱们汉东的一把手了!”
“蠢货!”祁同伟猛地坐直身子,将指尖的烟狠狠摁在办公桌的烟灰缸里,发出“滋啦”一声轻响。他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,像淬了冰一样,眼神里的厉色瞬间迸发出来,直直射向程度,让程度瞬间噤声,脸上的兴奋也僵住了,后背猛地窜起一股寒意。“这种鬼话你也敢信?也敢在我面前说?”祁同伟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和警告,“传这种话的人,要么是蠢得没脑子,被人当枪使,要么就是憋着坏想捧杀我!你以为沙瑞金是吃素的?他盯着芯谷这块肥肉,盯着我这个位置,早就盯得眼睛发绿了,就等着抓我的把柄呢!”
程度吓得缩了缩脖子,往后退了一小步,低下头不敢再吭声,额角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。祁同伟缓缓站起身,走到墙上悬挂的巨大汉东省地图前,指尖重重地落在京州芯谷产业园的位置上,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地图戳破:“芯谷虽然成了,给我们挣足了脸面,也给我们带来了实打实的好处,但它同时也是个巨大的靶子,明晃晃地立在那里,谁都能看见。你好好想想,几百亿的资金流水,里面牵扯到多少企业、多少关系,盘根错节的股权结构,这里面随便揪出一点问题,都够我们喝一壶的,都能把我们拉下马!”他顿了顿,眼神变得更加锐利,“沙瑞金现在之所以按兵不动,不是他不想动,也不是他没发现问题,是他还要靠芯谷的政绩去北京邀功,去稳固他自己的省委书记位置。等他把功邀完了,把自己的位置坐稳了,腾出手来的第一件事,就是‘卸磨杀驴’,拿我们开刀!到时候,我们就是他向上爬的垫脚石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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