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冰封的起点
1954年的东北,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厂区。李建国裹紧棉袄,踩着积雪走向七四九厂大门。铁锈斑驳的厂牌在风中摇晃,仿佛随时会被积雪压垮。他攥紧口袋里的笔记本——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,封皮上写着“七四九厂设备日志”,内页却密密麻麻全是未解的公式与问号。
“小李同志,这边!”一声粗犷的喊声打断他的思绪。一个穿着厚重工服的中年男人大步走来,安全帽下露出黝黑的脸,“我是张铁柱,调度组的。王书记让你直接去车间报到。”
车间里,蒸汽与机油味混在一起,几十台老式机床嗡嗡作响。张铁柱指着一台苏联造的轧钢机:“这是厂里最老的家伙,建国前就扛到现在。上个月轴承又裂了,修了三次都没用。”李建国蹲下查看裂缝,金属纹路里藏着细小的锈斑——这绝不是普通磨损。
“王书记在办公室等你。”张铁柱突然压低声音,“听说上头给了新任务,要赶在入春前投产。但咱这设备……怕是要出事。”
穿过结冰的走廊,李建国推开书记办公室的门。王振东正伏案写报告,镜片后的眼睛透出疲惫。“建国同志,你父亲是我们厂的技术骨干。”他递过一杯热水,“他的笔记,能帮我们大忙。”
李建国翻开笔记本,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的图纸,标注着“749工程——核心区设备结构图”。他心头一震——父亲生前从未提及这个项目。
“这是机密。”王振东突然合上本子,“你的任务是优化轧钢机,但记住,不该问的别问。”
傍晚,李建国在宿舍整理笔记,窗外传来争吵声。张铁柱和陈芳正对峙在雪地里:“你那个苏联的新法子,会害死人的!”陈芳冷笑:“老一套早该淘汰了!上个月事故就是你们检修不当导致的。”
李建国注意到陈芳的工牌上写着“技术革新组”,而张铁柱属于“老设备维护组”。两组人的对立,像一道裂缝横亘在工厂里。
深夜,他偷偷溜进车间,对照父亲的图纸检查核心设备。突然,走廊传来脚步声。他藏进工具柜,透过缝隙看见王振东和一个陌生男人低声交谈:“上头催得紧,样品必须按时交付……那批废料处理干净了吗?”
次日清晨,天气预报传来警报:今晚有特大暴风雪。车间广播响起王振东的声音:“全体加班,务必完成本周指标!”
李建国在轧钢机旁发现异常:轴承的裂缝比昨天更大了。他冲向调度室,张铁柱却摆手:“陈工已经改了参数,说是能撑到明天。”李建国想反驳,却被张铁柱按住肩膀:“小王,听老哥的,这时候不能乱。”
夜幕降临,暴风雪如约而至。李建国在轰鸣声中检查仪表,指针突然疯狂跳动——温度超标!他冲向总闸,却发现陈芳正在调整控制盘。“你在做什么?”李建国大喊。
“优化流程。”陈芳头也不抬,“张师傅的保守方案只会拖后腿。”
此时,轧钢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裂缝开始迸溅火花。李建国猛然想起父亲的笔记:“高温环境下,苏联老机型轴承会在压力峰值时爆开……”他扑向紧急按钮,但陈芳抢先一步切断了电源。
“现在停机会让整个生产线瘫痪!”陈芳眼神冰冷,“牺牲一台机器,保住大局。”
李建国僵在原地。远处,王振东的身影出现在车间门口,他的表情像是凝固的冰。
雪越下越大,轧钢机的轰鸣声中,李建国攥紧了拳头。父亲笔记里的秘密、王振东的隐瞒、两组人的对立,像一张网将他困住。而暴风雪中的七四九厂,正站在崩裂的边缘。
二、锈迹与革新
暴风雪后的清晨,厂区积雪被铲成灰白的山丘,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与刺骨的寒意。李建国踩着咯吱作响的雪壳子奔向车间,昨夜轧钢机的爆炸声仍在耳畔轰鸣。他冲进厂房时,正撞见张铁柱捶着控制台咒骂:“这老骨头又裂了!陈工那套参数根本压不住高温!”老工人们围在四周,有人低声咒骂,有人沉默地抽烟,烟头在晨光中明明灭灭。裂开的轴承像一张狰狞的嘴,金属碎屑散落一地,混着机油的腥气,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黑褐色的斑块。
陈芳冷着脸记录数据,袖口沾着油污,冻得发红的指尖在笔记本上快速滑动:“张师傅,您那‘老办法’不也修了三次都没见效?现在只是暂时停摆,总比彻底报废强。”两人对峙如冰火相斥,李建国夹在中间,瞥见王振东在车间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——他攥着一份文件,眉间皱出深深的沟壑,军绿色大衣领口露出一角加密电报的残边,仿佛藏着无数秘密。
调度室的气氛更似火药桶。张铁柱将扳手摔在桌上,金属撞击声惊得墙上的安全标语簌簌发抖:“陈工非要拆掉老轴承换苏联新件,可咱厂根本没配套冷却系统!这跟拿火柴点炸药包有什么区别?”陈芳嗤笑,将图纸拍在桌上,纸张在冷风中哗啦啦作响:“您总守着过时的‘经验’,可设备早被锈迹啃空了骨头。苏联的液氮技术经过三次实验验证,数据就在这!”李建国突然开口:“我父亲笔记里提到过一种缓冲装置,用废旧钢片焊接成网状结构,或许能分散应力……”话音未落,张铁柱摆手打断,嗓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铁板:“小王,那些老图纸早该进博物馆了!现在厂里连焊条都快用光了,哪有材料折腾?”窗外寒风呼啸,车间顶棚的积雪簌簌落下,砸在铁皮屋顶上,仿佛命运在敲响倒计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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