狐仙甩尾,银簪腾空而起,簪身竟比记忆中更亮,仿佛吸尽了山林的灵气。姥姥抚过簪纹,一滴泪坠在银面上,泪痕处竟泛起涟漪,如映出李梅偷簪那夜的雪景。她长叹:“黄仙,你报恩的心,比这山还重,比这雪还冷。”
归途的雪道上,黄鼠狼突然从树后跃出,附在姥姥肩头。黄豆大小的颗粒在姥姥皮下蠕动,喉间挤出沙哑的人声:“李梅,簪子取回,恩怨两清。但族气如断根之树,需三代行善积德,以血温养,方可抽新枝。若善念掺假,东北的雪,会埋了你的谎。”李梅瘫坐雪地,嚎哭如幼时犯错:“黄大仙,我再也不敢了!办学堂的钱,我砸锅卖铁也凑,若有一句假,天打雷劈!”黄仙冷笑,声如冰锥刺入骨髓:“善念若真,山灵自佑。若假,你且看这长白山的雪——它记得每一滴脏了土地的贪血。”
信纸在火把映照下,爪印符咒突然泛起红光,化作一缕黄烟,消散在月色中。姥姥望着天际,喃喃道:“它走了,但根还扎在咱家地脉里。往后,咱得对得起这份因果。”远处山林深处,传来狐仙一声长啸,似在与黄仙道别,又似在警示山灵:人间因果,山鬼见证,永不消散。
四、故人归来
五年后的秋日,李家村的学堂竣工了。三间土坯房依着山势而建,夯土墙泛着新泥的潮气,窗棂糊着苇草纸,透出暖黄的光晕。李梅站在院中,望着孩子们在槐树下嬉闹,手心沁出冷汗。槐树是当年黄仙附体警示她的老树,枝桠虬曲如龙爪,叶隙间漏下的日光斑斑驳驳,仿佛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。她总觉脊背发凉,仿佛有双眼睛藏在槐树后,盯着她的一举一动,连槐叶拂过耳际的沙沙声,都像是黄仙的低语。
“李婶子,这学堂真让女娃念书?”老猎户的儿子栓子蹲在墙根,嚼着草根问,眼神却贼溜溜地扫过学堂门楣上悬着的桃木剑。李梅强笑:“念,识字明理,比绣花有用。”栓子嗤笑一声,甩着鞭子走了,鞭梢扫过墙边的艾草,惊起几只鸦雀。李梅攥紧银簪,簪身微凉,却莫名让她心安。她深知,这学堂建在村东头的荒坡上,正是当年黄仙附体警示她的地方——此处地脉阴气最重,却也因黄仙的庇护,成了“镇邪育善”的唯一选址。
夜幕渐深,李梅伏案算账,烛火忽明忽暗。窗棂上传来窸窣声,一只黄鼠狼扒着窗纸,爪尖勾着张黄符,符上血字如泣:“贪念未绝,邪灵伺机。学堂地基,阴气聚之,需以三牲血镇之,否则月圆之夜,地基崩,人魂散。”血痕蜿蜒如毒藤,字迹间隐约有松脂的腥气,仿佛黄仙爪尖蘸着山林的怨气写成。李梅瞳孔骤缩,符纸上的血痕竟与当年黄仙来信时一模一样,连符角沾着的狐毛都泛着诡异的红光。
她踉跄跑向姥姥家,银簪在怀中发烫,烫得她心口发疼。姥姥摩挲着符纸,枯指划过血字,长叹:“黄仙回来了……它这是护你,也护这方土地。只是这邪灵,怕不是善茬。”二舅冷笑,啐了口唾沫:“它真这么好心?莫不是想拿捏咱家,显灵验?当年它折腾得咱家鸡犬不宁,如今倒装起菩萨了!”王桂芬瞪他一眼,压低声音:“黄仙若要害咱,早动手了,何苦绕这么大弯子?你忘了,它附体那夜,姥姥的银簪可是自个儿飞回来的!”
月圆之夜,学堂地基前,李梅摆上三牲。血盆中的猪血映着冷月,腥气混着艾草燃烧的焦香,在夜风中凝成一股呛人的雾。她咬破指尖,将血滴入符纸,血珠在符咒纹路间游走,竟如活物般蜿蜒成一道锁链图案。忽听山林深处传来一声长啸,啸声凄厉如幼婴啼哭,惊得树梢鸦雀扑棱棱乱飞。黄鼠狼跃出树丛,附在槐树上,皮下黄豆般的颗粒蠕动,喉间挤出沙哑人声:“李梅,这邪灵是当年猎户为求财,杀孕狐所化,怨气缠地百年。你建学堂,动了它的巢,它必报复。镇邪之法,需用你儿生辰八字刻木牌,埋地基下,以亲血缘镇压。”
李梅脸色煞白,指尖发抖。王桂芬却按住她颤抖的手:“黄仙说得对,邪灵不除,学堂保不住。咱家欠它的,也欠孩子的。”李梅颤抖着刻好木牌,木屑混着泪珠滚落。她将木牌埋入土中,霎时,地基下传来凄厉婴啼,啼声如针,刺得人耳膜生疼。黄鼠狼甩尾,符纸燃起幽火,火光中隐约现出一只孕狐虚影,爪间攥着滴血猎枪。符火如网,将虚影封入地底,婴啼渐弱,化作一声叹息,消散在月色中。李梅瘫坐在地,忽觉肩头一沉——黄仙附体,爪尖抵住她脖颈,寒气直透骨髓:“你儿无恙,木牌乃替身。但记住,善念若假,婴灵反噬,届时地脉崩裂,连你儿的魂都保不住。”
此后,学堂日渐兴旺。李梅变卖嫁妆置书,王桂芬教女娃刺绣贴补,姥姥常驻学堂煮粥,灶膛里总煨着驱邪的苍术。村中渐有妇人送女入学,却仍有流言如毒藤蔓延:“李梅搞鬼术,勾黄大仙,教娃走邪路。”月夜,黄鼠狼忽附在二舅家猪圈,爪印符咒显墙:“族气渐复,人心未齐。若流言不止,学堂将被山洪冲毁。”符咒如血,在月光下忽明忽暗,仿佛随时会破墙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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