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维民的心理防线,在指向小陈失踪案的核心录音证据面前,如同被洪水冲垮的堤坝,彻底崩塌。他瘫在讯问椅上,之前精心维持的倨傲与镇定荡然无存,脸色灰败,眼神涣散,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,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空壳。
长时间的沉默。讯问室里只剩下宋维民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,以及记录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郑国锋和林寒都没有催促,他们知道,此刻的宋维民正在进行着内心最激烈、最残酷的权衡与挣扎。他需要时间,去消化这致命的打击,去重新评估自己的处境,去寻找那几乎不存在的、可能的生路。
终于,宋维民缓缓地抬起头,原本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,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哀求的浑浊。他看向郑国锋,声音嘶哑干涩,仿佛破旧的风箱:“老郑……不,郑书记……我们……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?”
他不再称呼“郑书记”带着讥诮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,并且提出了“单独谈谈”的要求。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,他准备开口了,但他要谈的内容,可能涉及极深的隐秘,他不希望有太多人在场,尤其是林寒这个“外人”和具体的记录人员。
郑国锋与林寒交换了一个眼神。林寒微微点头,示意理解。郑国锋沉吟片刻,对记录员和林寒道:“你们先出去一下,在隔壁监听室等候。”
林寒和记录员依言起身,安静地离开了讯问室。门被轻轻带上,房间里只剩下郑国锋和宋维民两人。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压抑。
“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了,宋维民,你想说什么?”郑国锋的声音平稳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宋维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,似乎在积蓄勇气。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,抬起头,眼神复杂地看着郑国锋:“郑书记,我……我承认,我在经济上,在生活作风上,都犯了严重的错误,辜负了组织的培养和信任……我愿意交代我的问题,积极配合组织调查,退缴所有赃款……”
他开始了程式化的忏悔和认罪,但这显然不是重点。郑国锋不动声色地听着,没有打断。
“……但是,”宋维民话锋一转,这才是他要求“单独谈谈”的核心,“有些事,牵扯面太广,影响太大,如果真的全部掀开,恐怕……恐怕会对我们临州,甚至我们省的形象,造成难以挽回的负面影响啊!不利于稳定,也不利于发展大局……”
他开始试图用“大局”、“稳定”、“影响”这些大帽子来为自己争取筹码,这是陷入绝境的官员常用的最后一招。
郑国锋面无表情,打断了他的表演:“宋维民,直接说重点。你到底想说什么?又想交换什么?”
宋维民被郑国锋的直接噎了一下,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恼怒,但很快被更深的恐惧覆盖。他知道,在郑国锋这样的老纪检面前,玩弄这些虚的都是徒劳。
他咬了咬牙,身体前倾,压低了声音,仿佛怕被墙壁听去:“郑书记,我知道我这次是在劫难逃了……我认栽。但是,蝼蚁尚且偷生,我只想……只想求一条活路,一个……一个能够安度晚年的机会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观察着郑国锋的反应,见对方依旧沉默,便继续抛出他的筹码:“我手里……有一些东西。不仅仅是关于昌隆投资,关于我自己的。还有一些……是关于京城孙老,以及……以及省里个别领导的。一些他们不愿意被外界知道的……往来和安排。”
他终于图穷匕见!他要用揭发更高层级的隐秘,来交换自己的人身安全和一个相对从轻的处理结果!这就是他所谓的“利益交换”!
郑国锋的瞳孔微微收缩,但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。他早就预料到宋维民会来这一手,这也是高层博弈中最为棘手和敏感的部分。
“你说的‘东西’,是指什么?‘往来和安排’,又具体指什么?”郑国锋需要更确切的信息来判断其价值和真实性,以及可能引发的风暴等级。
宋维民见郑国锋没有立刻拒绝,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,语速加快了些:“有孙老的儿子在临州几个项目中‘干股’分红的记录,虽然做得隐蔽,但我这里留有底账;有孙老身边秘书通过特殊渠道给我传递‘指示’的一些记录和录音;还有……还有省里那位领导,他的女婿在境外开设账户,接收来自昌隆投资‘咨询费’的证据……这些,足够重磅了吧?”
他列举的这几条,每一条都像是一颗潜在的炸弹,一旦引爆,其冲击波将远超临州一地。这确实是他手中最有价值的底牌。
“这些东西现在在哪里?”郑国锋追问。
“很安全。”宋维民露出一丝狡猾的神色,“不在我身边,也不在昌隆投资。放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。只要组织上能给我一个明确的承诺,保证我的生命安全,并且在最终量刑时……能充分考虑我的重大立功表现,给我留一条活路,我立刻就可以把这些东西的存放地点和提取方式说出来!并且,我愿意出面作证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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