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网的指令如同拉满弓弦后引而不发的箭,凝聚着千钧之力,悬于顶点。联合调查指挥部内外,一切都在按照既定方案,以最高效、最隐蔽的方式全速运转。然而,在这表面按部就班的平静之下,一股源自腐败网络核心残存势力的、混合着绝望、疯狂与最后反扑意图的暗流,正以前所未有的凶猛态势,汹涌激荡。风暴来临前,气压低得令人窒息。
最先感受到这股异常气压的,是负责监控重点涉案人员及其密切关系人的外围侦查员。
对临州银行副行长赵宏斌的监控小组报告,赵宏斌在其情人住所度过一夜后,于清晨五点半独自驾车离开,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前往银行,也没有回家,而是异常警惕地绕行了多个街区,最后驶入了城北一个建成多年、入住率不高的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。他在车库内停留了将近一个小时,期间与一个开着无牌黑色轿车的神秘男子有过短暂接触,似乎交接了某种小型物品。随后,赵宏斌才若无其事地驾车前往银行上班。
“他在转移或者获取什么东西,非常警惕。”周海洋在加密通讯中向林寒汇报,“那个无牌轿车的男子反侦察能力极强,我们的人跟丢了。判断赵宏斌可能已经有所警觉,正在做最坏的准备。”
几乎同时,对昌隆投资另外两名尚未收网的核心高管的监控也传来了异常信息。其中一人,负责境外业务拓展的副总,原本定于下午前往香港“洽谈业务”的行程突然取消,其家人(妻子和一对年幼的子女)于中午时分,被一辆悬挂外交牌照的车辆从国际学校直接接走,去向不明。另一人,则频繁通过一部未经登记的手机与几个境外号码联系,通话内容虽经加密无法破译,但时长和频率都极不寻常。
“他们在安排后路,或者准备狗急跳墙。”王组长在指挥部的情报汇总会上脸色阴沉,“特别是那个家人被接走的,很可能是想利用某种特殊身份或渠道,将家人先送至境外安全地带,自己则留下来应对,或者……随时准备潜逃。”
更令人不安的信号,来自对宋维民、宋黎明兄弟残余关系网的监控。虽然宋氏兄弟已被控制,但他们多年经营,树大根深,其影响力并未瞬间消散。一些之前若即若离、或者隐藏较深的“外围”人物,近期活动突然变得频繁起来。他们通过种种隐秘渠道打探消息,互相串联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“山雨欲来”的恐慌感和试图“抱团取暖”的躁动。
“有人在试图重新整合残余力量,统一口径,甚至可能策划干扰调查或制造事端。”负责内调工作的常委判断道。
而所有这些异常的动向,最终似乎都隐隐指向了一个尚在迷雾中的焦点——那位代号“孙老”的京城人物。尽管针对他的直接证据还在艰难收集中,但其影响力已然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正扩散至整个网络。有迹象表明,某些异常的资金正在通过尚未被完全掌握的渠道,向京城方向汇集;一些颇具份量的“说情”电话或“关切”函件,也开始以更隐晦、更高级的方式,试探性地传递到相关层面。
“他们在做最后的挣扎,也在试探我们的决心和底线。”郑国锋在听取了全面汇报后,目光冷峻,“‘孙老’那边,虽然我们还没有直接动他,但他显然已经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,正在动用其全部能量,试图稳住阵脚,甚至扭转局面。”
压力,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,从四面八方涌向联合调查指挥部。这不再是简单的对抗,而是决战前夜的意志较量与资源比拼。
林寒身处风暴眼,感受尤为深刻。他负责的境外资产追缴工作,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。数个离岸账户在关键时刻被突然注销;一些看似板上钉钉的资产冻结申请,在境外法院被以各种理由拖延;甚至他们聘请的一家国际知名律所,也突然以“利益冲突”为由,单方面终止了合作。
“对手在境外同样有强大的律师团队和资源在运作,他们在系统性地设置障碍,拖延时间,消耗我们的精力和资源。”负责具体追缴事务的专家向林寒汇报,语气中带着 frustration(挫败感),“他们想熬过这个风头,或者等待政治层面的转机。”
与此同时,林寒自身的处境也并未因组织的加强保护而真正改善。他接到周海洋的紧急通报,那个盯梢他女儿林雪的神秘男子,如同人间蒸发,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,这反而更让人不安。而妻子苏晴,虽然不再激烈哭闹,却陷入了一种令人担忧的沉默和疏离,家庭的气氛冰冷得如同寒冬。
这天晚上,林寒再次收到了一条来自那个神秘苏念卿的短信,内容不再是音乐会邀请,而是一句看似没头没脑、却暗藏机锋的话:
“林书记,听闻近日风雨颇大,临湖而行,恐湿了鞋袜。不如暂歇亭中,静观云卷云舒。”
这条信息,看似是文人式的关心与劝慰,实则充满了暗示与威胁。“临湖而行”暗指他正在进行的危险调查,“湿了鞋袜”则警告他可能引火烧身,甚至牵连家人。“暂歇亭中”无疑是劝他停手观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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