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育、医疗、养老、矿难……一系列关乎国计民生的领域被深度涤荡,如同一次次精准的外科手术,切除了寄生在肌体上的显性毒瘤。
然而,林寒与联合调查指挥部深知,在这些暴露于阳光之下的腐败与不公背后,往往潜藏着一张更为隐秘、根系更为发达的暗网——那便是游走于法律边缘乃至公然践踏法律,通过暴力、威胁与灰色手段构建起来的“地下秩序”。
当表面的政治风暴席卷而过,一些来自社会阴暗角落的线索,开始悄然汇集,预示着另一场更为凶险、敌我界限更为模糊的较量,已悄然临近。
事情初露端倪,源于一项看似普通的市政工程——“清源行动”,即对临州老城区错综复杂、隐患重重的老旧排水管网进行彻底改造。这项民心工程在推进到城北“三岔口”片区时,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、非官方的强力阻挠。
施工队刚进场,便被一群剃着短寸、身着紧身黑衣、胳膊上纹龙画虎的壮汉拦住。为首的是一个绰号“疤脸”的中年男人,脸上一条狰狞的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。
他嘴里叼着烟,态度嚣张,声称这片区域的土方、沙石运输以及建筑垃圾清运,必须由他们指定的“顺达运输公司”承接,否则,“施工安全无法保障”。
项目经理试图理论,出示政府的公开招标文件。“疤脸”嗤笑一声,吐掉烟头,用脚狠狠碾灭:“招标?老子不懂那玩意儿!在这儿,就得按这儿的规矩办!”
他身后的马仔们发出哄笑,有人用钢管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施工围挡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接下来的几天,施工队停在工地的几台挖掘机履带被人为破坏,刚运来的水泥半夜被泼上污物,甚至有落单的工人遭到不明身份人员的恐吓威胁。
工程进度陷入停滞,报警后,派出所来人调解,“疤脸”等人暂时收敛,但警察一走,各种软暴力骚扰依旧不断。
片区民警也面露难色,私下表示“这帮人是老油条,很难抓到实质把柄,而且……背后可能有人”。
指挥部的信息网络捕捉到了这一异常情况。周海洋敏锐地察觉到,这绝非简单的施工纠纷。他指示手下,暂不直接介入,而是先从外围对“顺达运输公司”及“疤脸”等人进行深度摸排。
初步调查结果令人玩味:“顺达运输公司”注册法人是一个名叫刘顺的农村妇女,实际控制人则是她的弟弟,绰号“黑豹”的刘彪。
刘彪,曾因故意伤害、敲诈勒索等罪名数次入狱,是城北一带颇有“名气”的混混头目。而“顺达公司”的业务范围,远不止于三岔口片区,几乎垄断了城北区域多个建筑工地的土石方、建材运输业务,其运输价格远高于市场均价,且手段强硬,其他运输公司根本不敢染指。
更深入一层发现,“顺达公司”与数家注册地可疑的“拆迁公司”、“讨债公司”、“保安公司”存在密切关联,其背后隐约指向一个更为庞大的、以“金龙商会”为幌子的组织。
这个“商会”的会长,是一位名叫金满堂的神秘人物,早年以开歌舞厅、洗浴中心起家,如今已极少公开露面,但在临州的地下世界,其名号却如雷贯耳。
为了摸清这套“地下秩序”的运行逻辑,周海洋派出了经验丰富的侦查员,化装成试图在城北开设连锁餐馆的商人,去亲身感受这套“规矩”。
侦查员首先接触的是片区城管和市场监管部门,手续一路绿灯。然而,当他开始装修店面时,麻烦接踵而至。
先是“金龙商会”下属的“安众拆迁公司”(实则负责“市场协调”)的人上门,表示可以提供“装修保障服务”,确保施工期间“无人打扰”,但需要支付一笔不菲的“管理费”。
拒绝之后,装修工人便开始遭遇各种麻烦:材料被偷、工具被损坏、夜里橱窗玻璃被砸碎。
报警后,案件迟迟没有进展。迫于无奈,侦查员尝试联系了“安众公司”的人。
对方这次换了一副面孔,表示“事情可以摆平”,但除了之前的“管理费”,以后餐馆的潲水回收、部分食材采购,也需要由他们“推荐”的公司负责,价格自然高出不少。
“这叫‘规矩’。”一个马仔叼着烟,斜眼看着侦查员,“在金爷的地盘上做生意,就得守金爷的规矩。
交了钱,买了服务,保你平安无事,生意兴隆。不然,今天玻璃碎了是小事,明天吃出个苍蝇头发,或者有客人闹事,那损失可就大了。”
侦查员注意到,在这片区域,不仅是他,几乎所有商铺,从餐馆、网吧到五金店、理发店,似乎都遵循着某种无形的规则。
他们定期向特定的账户支付“管理费”或“服务费”,使用着指定的供应商,甚至招聘员工,也会受到“建议”或“推荐”。一种压抑的、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氛围弥漫在街巷之间。
随着调查的深入,“金龙商会”及其掌控者金满堂的轮廓逐渐清晰。这个组织已远非传统的打打杀杀的黑社会性质团伙,而是呈现出“公司化”、“软暴力化”和“寻求政治庇护”的新特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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