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苏悦,”他的声音严肃起来,“我现在以办案人员的身份告诉你,任何案件的侦查和处理,都必须严格依照法律程序。是否采取强制措施,采取何种强制措施,是由法律和事实决定的,不是个人可以左右的。你现在的情绪和想法,我理解,但如果你试图打探案情、干扰侦查,或者做出其他不理智的行为,不仅帮不了你父亲,还可能把你自己也搭进去。”
“可我还能做什么?!”苏悦几乎是在低吼,充满了无助和愤怒,“眼睁睁看着我爸被你们抓走?看着这个家完蛋?林寒,你告诉我,我到底该怎么做?!”
“如果你真的想帮你父亲,”林寒一字一句地说,“现在就去劝他,主动向办案机关说明问题,如实供述,积极退赃,配合调查。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、也是对他最有利的选择。而不是在这里,向我求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‘例外’。”
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,只有沉重的呼吸声。良久,苏悦的声音微弱下来,带着一种心死般的疲惫:“我懂了……在你眼里,法律就是一切,没有任何人情可言。哪怕……哪怕那个人是我爸,哪怕求你的人是我。”
林寒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,但他没有回避:“苏悦,法律是底线,是维护公平正义的基石。如果因为人情就网开一面,那对其他人公平吗?对那些被金满堂他们欺压、伤害的人来说,公平吗?我今天对你父亲网开一面,明天就可能对另一个涉案者网开一面,那这法律,这正义,还有什么意义?你曾经也是学外语,想向世界展示美好中国的人,你应该明白,一个法治、清明的社会,才是对所有人最大的保护和福祉。”
苏悦没有反驳,只是低声啜泣着。
林寒缓和了语气:“至于人情……我昨天说过,如果你无辜,你的合法权利会得到保障。你父亲的事情,是他个人的法律责任,不会无故牵连你和你母亲。生活还要继续,你要坚强起来,照顾好你母亲,也……照顾好你自己。”
这番话说得近乎冷酷,却又在冷酷的框架内,留下了一丝基于原则的关怀。
苏悦终于停止了哭泣,她似乎在电话那头用力吸了几口气,声音变得异常平静,甚至平静得有些可怕:“我知道了。谢谢你……林检察官。打扰了。”
电话被挂断,传来忙音。
林寒握着手机,在寂静的通讯室里坐了很久。苏悦最后那句“林检察官”,像一把生锈的刀子,割断了过去最后一点温情脉脉的联系。他知道,从今往后,在那个女人心里,他只是“林检察官”,一个冷酷无情的执法者,而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梧桐树下的少年。
情法两难,终究要做出抉择。而他,早已做出了选择。
零时整。
“行动!”郑国锋一声令下。
临州、省城、甚至北京、香港等地的多个地点,同时展开雷霆行动。训练有素的行动队员破门而入,在睡梦中或惊慌中,将一名名涉案人员控制。没有激烈的枪战,没有电影般的追逐,只有高效、精准、冷酷的法律执行。
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,一个个头像被标红,代表“已控制”。赵立春在其省城郊区的别墅中被带走时,穿着睡衣,面色灰败,没有反抗,只是对着摄像头的方向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钱卫东则是在其常住的酒店套房内被找到,他试图打电话,被制止,随后被戴上手铐时,嘴唇哆嗦着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省城三组的画面传来:“报告指挥中心,目标苏广源已控制,情绪稳定,其妻有轻微晕厥,已由医护人员处置,无大碍。在其家中书房保险柜内,发现部分可疑文件及银行卡,已封存。”
林寒看着屏幕上苏广源被带出楼门的模糊身影,那个微微佝偻、头发花白的侧影,让他心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平静。法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
就在这时,周海洋快步走到林寒身边,俯身低语:“林组,刚接到酒店那边监控小组报告,苏悦在半小时前离开了酒店,上了一辆出租车,方向似乎是往临州老城区……宝船巷方向去了。”
林寒心头一凛。她去那里干什么?那个充满她和父亲(或许还有金满堂)记忆交错的地方?在父亲被捕的这个夜晚?
“立刻通知外围监控小组,远远跟上,确保她安全,但不要惊动她。随时报告位置。”林寒迅速下令,“另外,查一下那辆出租车,确认司机身份和安全。”
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情法两难的煎熬,可能会将人推向意想不到的极端。
**(三) 宝船巷的夜色与未尽的对话**
宝船巷在深夜一片死寂,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映照着斑驳的老墙。苏悦付钱下车,出租车很快离开。她独自站在巷口,望着幽深的巷道,身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。
她慢慢走进去,高跟鞋敲击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她走过早已关门的“宝船记”原址,走过那个如今是配电房(她并不知道下面曾挖出铁证)的角落,最后,停在一处老宅院的门前。门楣上依稀可见“苏宅”二字,但已破败不堪。这是苏家早年的老宅,后来举家搬往省城,这里便荒废了,只剩下一个看门的老仆偶尔打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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