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田山下的溪水冰凉刺骨。
沈无咎从排水暗井钻出,浑身湿透,却不敢停歇。他知道五阴使不会善罢甘休——他们已确认他掌握“龙泪”,必会动用更强手段。
他沿着溪谷向南疾行,左手紧贴胸口,掌心楼影隐隐发烫,似在预警。
入夜,他躲进一处废弃茶寮。屋内蛛网密布,灶台坍塌,唯有一张瘸腿木桌尚可倚靠。他掏出干粮啃了几口,又检查了背包里的东西:桃木匕首、七杀残玉、沈砚舟竹简、老烟斗的铜铃。
铜铃此刻静默无声,但表面竟浮现出极淡的龙纹,如呼吸般明灭。
“师父……你在告诉我什么?”他低声问。
无人应答。
忽然,角落传来窸窣声。
沈无咎警觉转身,匕首横握。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小鼠从柴堆下探出头来——体型如猫,双眼赤红如血,鼻尖一点白毛,形如泪滴。
最怪的是,它左前爪缺了一趾。
“地听鼠?”沈无咎一怔。
《山河秘抄》有载:“地听鼠,通阴脉,嗅龙气,百年一现,认主则忠。”传说此鼠能提前三日预知地脉变动,是风水师梦寐以求的灵宠。
黑鼠不惧人,反而一瘸一拐走到他脚边,仰头“吱”了一声,然后用鼻子拱了拱他左手。
刹那间,一股信息涌入脑海:
——杭州城西,有阴兵列阵;
——三日后子时,借道运河;
——为首者,持青铜虎符,乃明代殉葬将军魂。
沈无咎倒吸一口冷气:“你能传念?”
黑鼠点头,又用爪子在地上划出一个“逃”字。
“你……有名字吗?”
黑鼠歪头想了想,忽然跳上桌子,咬住铜铃绳子,用力一扯。
铃声清越,竟在空中凝成两个古篆:
“阿丑”
沈无咎愣住,随即苦笑:“好,就叫阿丑。”
他抱起小鼠,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。阿丑眯眼蹭了蹭他下巴,像终于找到归处。
这一夜,他睡得极浅。梦中,白璃站在一片雪原上,身后是崩塌的蜃楼。她回头看他,嘴唇微动,却无声。
醒来时,天未亮,阿丑正蹲在窗台,耳朵竖得笔直,浑身毛发炸起。
“有东西来了?”沈无咎低问。
阿丑急促“吱”了两声,又用爪子指了指北方。
沈无咎迅速收拾行装,刚踏出茶寮,远处山道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——
踏、踏、踏……
如千军万马夜行,却无一句人语。
他躲在树后望去,只见一支队伍缓缓行来。士兵皆穿明代铠甲,面色青灰,眼窝深陷,手中长矛滴着黑水。队伍中央,一匹无头战马驮着一具金漆棺椁,棺上插着一面残破旌旗,绣“镇”字。
阴兵借道。
传说某些古战场或大型殉葬坑,怨气不散,每逢龙脉动荡,便会“借道”人间,寻找替身或祭品。
而今日,他们显然是冲他来的。
“五阴使……竟敢召阴兵!”沈无咎咬牙。
阿丑突然跳上他肩头,用爪子指向东南方一条小径——那是通往杭州的捷径,但需穿越一片乱葬岗。
“你确定?”
阿丑点头,眼中赤光闪烁。
沈无咎不再犹豫,转身奔入小径。
身后,阴兵队伍忽然停住。无头战马转向他的方向,空洞脖颈中发出一声嘶鸣。
整支队伍,调转方向,追来!
杭州城外,乱葬岗。
月黑风高,纸钱纷飞。
沈无咎狂奔至此,肺如火烧。阿丑在他肩上不断“吱吱”示警,指引方向。左手掌心滚烫,几乎要裂开——此地阴气浓烈,龙脉被截断多年,早已化为“死穴”。
“再撑一会儿……”他喘息着,“进城就安全了。”
可刚踏入岗界,脚下土地骤然变软!
无数苍白手臂从地下伸出,死死抓住他脚踝!腐尸、溺鬼、吊魂……百鬼齐出,眼中皆映出同一张脸——伪主沈砚舟。
“留下鬼手!”群鬼嘶吼。
沈无咎挥匕斩断几只手臂,但更多涌来。他左手按地,欲引龙气反制,却发现此地龙脉已死,毫无回应。
绝望之际,腕上铜铃忽自鸣响!
“叮铃——”
一声清越,如龙吟破空。
铃声所及,群鬼惨叫退散。地面裂开,一道青光冲天而起,竟短暂唤醒一丝龙脉残息!
沈无咎趁机挣脱,抱紧阿丑冲向前方。身后,阴兵已至岗口,战鼓擂动,杀气冲霄。
千钧一发,他扑入一座破庙。
庙门自动关闭,门楣上匾额残字依稀可辨:
“龙王庙”
庙内供奉的龙王神像早已断首,但香炉中竟燃着三炷新香。
“有人?”沈无咎警惕四顾。
无人应答。
阿丑却跳下他肩头,跑到神像后,扒拉开一堆稻草,露出一个油布包。打开后,是一张泛黄照片——1937年,上海外滩,白璃与一名穿西装的青年并肩而立。青年左手藏于袖中,面容竟与沈无咎有八分相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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