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宴终散,各怀心思的人群从灯火通明的大殿中鱼贯而出。表面的觥筹交错掩盖不住底下的暗流汹涌,尤其是温晁在宴会上那看似无差别、实则颇具“针对性”的刁难,如同一根根细刺,扎在了不少人的心里。
回到各自被严密“保护”起来的营地后,一些中小家族的领袖和核心弟子们,终于按捺不住,聚在相对私密的空间里,低声议论起来。
“诸位,你们不觉得今晚有些古怪吗?”一个身着褐色锦袍、来自河间李家的家主捋着胡须,眉头紧锁,率先开口。
“李家主指的是?”旁边一位来自汝南陈氏的长老疑惑道。
“温晁那厮,今晚像条疯狗,逮谁咬谁。”李家主压低了声音,“姑苏蓝氏、栖云林氏、清河聂氏,甚至连一贯圆滑的兰陵金氏,他都上去碰了一鼻子灰。可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在场众人,意味深长地道,“你们可曾见他去寻云梦江氏的麻烦?”
此言一出,帐篷内顿时一静。
仔细回想,确实如此!温晁在宴会上上蹿下跳,言语刻薄,却唯独绕开了云梦江氏的席位。即便他的目光几次不善地扫过江枫眠和江澄,但也仅仅是扫过而已,并未像对待其他家那样上前挑衅或灌酒。
“这……或许是巧合?”陈长老迟疑道,“云梦江氏今日在猎场表现也并不突出,温晁看不上眼?”
“看不上眼?”另一位来自彭城孙氏的少主冷笑一声,“江澄今日可是从金子轩手里硬抢了一株六品灵草,以温晁那睚眦必报的性子,会不记恨?更何况,别忘了,魏无羡原先可是云梦江氏的人!温晁恨魏无羡入骨,连带着对云梦江氏岂会有好脸色?”
“孙少主言之有理。”李家主点头,神色愈发凝重,“事出反常必有妖。温晁如此区别对待,唯一的解释就是……他受到了约束,不能,或者不敢,去动云梦江氏。”
“谁能约束他?在这岐山,除了仙督温若寒,还有谁?”陈长老倒吸一口凉气。
帐篷内再次陷入沉默,一种令人不安的猜测在众人心中滋生——难道,云梦江氏早已暗中投靠了温氏?所以温晁才得到指示,不得为难“自己人”?
这个念头一旦产生,便如同野草般疯狂蔓延。联想到近日关于云梦江氏内部不睦、江枫眠与虞夫人关系紧张的传闻,以及江氏近年来在世家中的地位似乎有些微妙下滑……种种迹象,似乎都在佐证着这个可怕的猜测。
“若真如此……”孙少主脸色发白,“那我等今日在猎场联手对抗温氏,岂非……岂非成了笑话?云梦江氏若与温氏勾结,我等百家联盟,从内部便已出现了裂痕!”
恐慌和猜忌,如同无声的瘟疫,开始在这些中小家族之间悄然传播。他们看向云梦江氏营地的方向,眼神中充满了审视、怀疑,甚至是一丝被背叛的愤怒。
云梦江氏营地内,气氛同样压抑。
江澄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矮凳,脸色铁青:“温晁那混蛋!他什么意思?看不起我们云梦江氏吗?!”他感受到了一种被无视的羞辱,这比直接被刁难更让他难以忍受。
江枫眠坐在主位,面色沉静,但端着茶杯的手指却微微收紧。他自然也察觉到了温晁的异常,以及周围那些若有若无投射过来的、带着探究与怀疑的目光。这种目光,让他如坐针毡。
“阿澄,稍安勿躁。”江枫眠沉声道,“温氏心思难测,或许另有图谋。”
“图谋?能有什么图谋?”江澄怒气冲冲,“我看他就是故意羞辱我们!还有魏无羡那个白眼狼!今晚出尽风头,怕是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!”他将一部分怒火转移到了魏无羡身上。
江厌离坐在一旁,轻轻绞着手中的帕子,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愁。她既担心家族的处境,又牵挂魏无羡的安危,还要承受弟弟的暴躁和外界可能的非议,心力交瘁。
蓝曦臣与林昭并未休息,而是在设下隔音结界的帐内,与林正玄、林惊澜等人一同分析今日局势。
“温晁未动云梦江氏,确实蹊跷。”林正玄沉吟道,“以他的性子,绝无可能突然懂得收敛。”
林昭眸光清冽,接口道:“唯一的可能,便是温若寒亲自下了命令。只是,温若寒为何要保云梦江氏?”她看向蓝曦臣,“阿涣,你觉得呢?”
蓝曦臣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,温润的眉宇间带着思索:“云梦江氏地处水泽,势力盘根错节,虽近年来内部有些纷争,但根基犹在。温若寒若想真正一统百家,云梦是绕不开的一环。强硬吞并,代价太大。若能……分化拉拢,甚至让其从内部瓦解,无疑是最省力的方式。”
林惊澜冷声道:“所以他是在示好?或者,是在离间?让其他家族怀疑江氏,使其孤立?”
“很有可能。”蓝曦臣颔首,“今日猎场,江少主与金公子冲突,宴会上温晁又独独‘放过’江氏,这一桩桩一件件,都在将云梦江氏推向其他家族的对立面。若百家因此对江氏心生嫌隙,甚至排挤,那么江氏为了自保,或许真的只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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