场面一时僵住。郭英的态度极其强硬,他的资历和威望,也让不少将领暗自点头。毕竟,稳妥永远是战场上最重要的考量。
徐承业感到一阵孤立无援的寒意。他环顾四周,看到的是一张张或怀疑、或观望、或冷漠的脸。信任,在此刻薄如蝉翼,一触即碎。
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母亲。
常胜终于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:“徐承业。”
“末将在!”徐承业挺直脊梁。
“郭副总兵所言,不无道理。”常胜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,“军国大事,容不得半点侥幸。本帅给你一夜时间。”
她微微停顿,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:
“明日辰时,若新炮仍不能响,或威力不彰,便依郭副总兵所请,全军换装旧炮,‘雷神之锤’计划……就此终止。”
此言一出,徐承业浑身一震。李鲁班和身后的匠人们更是面如死灰。
“但是,”常胜话锋一转,目光扫过全场,最终定格在徐承业脸上,“若明日,你能证明此物确堪大用……”
她没有说完,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意。
这是最后的机会。不仅是给徐承业的,也是给这场军事变革的。
“末将……领命!”徐承业咬牙,深深一躬。他没有退路。
常胜微微颔首,不再多言,起身离去。众将也随之纷纷退场,郭英经过徐承业身边时,冷哼一声,拂袖而去。
偌大的演武场,转眼间只剩下徐承业、李鲁班和一众垂头丧气的匠人。风雪似乎更大了,吹打着那些沉默的钢铁巨兽,也吹打着每个人冰冷的心。
“大人……现在怎么办?”李鲁班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一夜时间,这……这引信受潮的毛病,咱们之前试了那么多法子,效果都不理想啊!”
徐承业没有回答。他走到那门哑火的火炮前,伸手触摸着冰冷潮湿的炮身,又捡起那截未能引燃的失败引信,放在鼻尖嗅了嗅。
刺鼻的硝烟味中,确实夹杂着一丝水汽特有的阴冷。
信任危机如山压顶,时间更是紧迫如催命符。
但他眼中,那簇因为失败和质疑而一度摇曳的火焰,却重新稳定下来,并且燃烧得更加炽烈。
他抬起头,望向广宁城的方向,脑海中忽然闪过姐姐徐承志那双沉静而充满智慧的眼睛,想起她曾说过:“承业,有时候,解决问题的钥匙,不在匠作营里,而在更广阔的地方。”
“李鲁班!”徐承业猛地转身,声音斩钉截铁,再无半分迟疑。
“在!”
“立刻集合所有熟悉北地物产、气候的老兵、向导,还有军中那些常年负责采买、与本地人打交道的书吏!快去!”
李鲁班一愣,虽不明所以,但看到徐承业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,立刻大声应道:“是!”
风雪依旧,但一场与时间赛跑、关乎信任与革新的战役,已经在这冰冷的演武场上,悄然打响。徐承业知道,他必须找到那把钥匙,就在今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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