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采买书吏思索片刻,道:“徐大人,卑职负责采买油脂药材,倒是听说过……北地有一种‘黑石脂’,色黑如漆,遇火即燃,且极耐潮湿,通常用于涂抹木船、皮靴防水。还有些猎户会用一种‘松根油’,就是从老松树根瘤里熬出的油,极其黏稠,点燃后火势猛烈,不易被风雪打灭。”
“黑石脂?松根油?”徐承业迅速在脑中搜索这些名词,“这些东西,广宁城内可能找到?”
“黑石脂矿场离此较远,仓促间难寻。但松根油……一些猎户家中或山货铺子或许有存货,只是量少价高。”
“去找!立刻去城里所有可能的地方搜罗!有多少要多少!”徐承业毫不犹豫。他知道,现在不是计较成本的时候。
命令一道道发出,整个匠作营如同精密的机器,围绕着徐承业的核心指令高速运转起来。有人跟着老向导冒雪入山,有人持着徐承业的手令连夜叩响城中商铺的门,更多的人则留在工棚,在徐承业的指挥下,开始尝试将现有的火药与不同的防潮介质进行混合试验。
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一次次失败的试验中缓缓流逝。子时已过,风雪似乎小了些,但寒意更甚。
“大人,火绒藓找到了!”工棚帘子再次掀开,李鲁班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,手里捧着一大包干枯的、呈现黄褐色的絮状苔藓。
几乎同时,派往城里的的人也回来了,带来了几小罐色泽深黑、散发着浓郁松脂气息的粘稠油膏。
“好!”徐承业精神大振,立刻亲自上手。
他先是取了一些干燥的火绒藓,揉碎后混入少量引信用的细粒火药中,用棉纸卷成小卷,插入模拟铜管。
点火。
“嗤——噗!”
引信燃烧的速度明显快了些,火焰也更旺,但燃烧不稳定,忽明忽暗,且残留灰烬较多。
“单独使用,恐堵塞引信孔,且燃烧时间难以控制。”徐承业迅速判断,“试试与松根油结合!”
他取来一点松根油,用火稍微加热使其软化,然后极其小心地将其均匀涂抹在另一根引信的表面,薄薄一层。等待片刻,让油渍微微渗透。
再次插入铜管,点火。
这一次,引信被点燃后,燃烧得异常稳定和充分,橘黄色的火焰持续而有力地向下燃烧,直到将底部的模拟火药成功引燃,发出“轰”的一声闷响!
“成了?!”李鲁班惊喜道。
“还不够。”徐承业却没有丝毫放松,“松根油易燃防潮,但过于黏稠,单独使用容易附着杂质,且低温下可能凝固。需要找到最佳配比,并且要考虑如何与火药结合,不影响其装入引信孔。”
他立刻投入到更为精细的配比试验中。将火绒藓研磨成极细的粉末,与精炼过的细粒火药按不同比例混合,再加入微量加热液化后的松根油,反复搅拌,使其均匀附着在每一粒火药表面,再重新制成引信。
这个过程极其繁琐,需要无比的耐心和精准的掌控。火绒藓多了,燃烧快但残渣多;松根油多了,容易板结且燃烧产生浓烟;比例稍有偏差,效果便大打折扣。
徐承业仿佛不知疲倦,亲自称量、混合、搅拌、卷制、测试……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,眼神越来越专注。工棚里的其他人,也被他这种近乎忘我的投入所感染,各自忙碌,配合默契。
不知不觉,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。风雪停了,但黎明前的寒意最为刺骨。
徐承业眼窝深陷,布满血丝,但当他将最后一根按照新配方制成的引信,插入那个屡立奇功的模拟铜管,并再次成功引燃底火时,工棚里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、带着疲惫与狂喜的低呼!
“大人!成功了!真的成功了!”李鲁班声音颤抖,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徐承业长长地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一直紧绷的身体几乎要虚脱。他看着手中那根看似与之前无异的引信,知道其内部已经发生了质变。混合了特殊植物粉末和树脂油脂的新式引信,不仅解决了防潮难题,其燃烧的稳定性和可靠性,甚至比干燥环境下的旧引信更胜一筹!
“立刻!”他强撑着疲惫已极的身体,声音却坚定无比,“按照这个最终配方,连夜赶制所有演武用引信!同时,检查所有炮闩闭气结构,确保万无一失!”
“是!”整个匠作营如同注入了新的活力,所有人不顾彻夜的疲惫,立刻投入到紧张的生产和准备中。
徐承业走到工棚门口,推开一道缝隙。清冷的晨风扑面而来,带着雪后泥土的气息。东方的天际,一缕晨曦正试图冲破云层。
他握紧了手中那根小小的、却承载了无数人心血与希望的引信。
信任的危机,技术的壁垒,都在这个不眠之夜里,被智慧、毅力,还有来自“更广阔地方”的钥匙,硬生生撬开了一道裂缝。
辰时将至,雷神之锤,是就此沉寂,还是发出震撼世人的怒吼,答案,即将揭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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