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血煞藤的缠绕中脱身，魏无羡顺着一条隐约的路径往前走，雾气中突然传来吆喝声：“卖胭脂咯——上好的玫瑰膏，姑娘们快来瞧哟！”
他愣住了。乱葬岗深处怎会有集市？定睛一看，只见前方雾气散开，露出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，两旁店铺林立，幌子在风中摇曳，行人往来穿梭，竟与寻常市集无异。可再仔细看，那些行人的脚都离着地面半寸，店铺掌柜的脸在阳光下忽明忽暗，像水墨画晕开了墨痕。
“这是‘回魂市’，是无数死者执念凝聚的幻境。”苏绝的声音带着惊叹，“能在这里维持如此清晰的景象，说明这些人临死前的记忆格外强烈。”
魏无羡往前走了几步，一个穿蓝布衫的货郎拦住他，担子上的糖葫芦串泛着诡异的红光：“公子买串糖葫芦？甜得很，我家娃儿最爱吃这个。”货郎的脸在说话时微微透明，露出底下森白的骨骼。
魏无羡看着那串糖葫芦，突然想起小时候爹娘带他逛集市的场景，眼眶一热：“多少钱？”
“一文钱。”货郎笑起来，露出黑洞洞的牙床。
魏无羡摸出怀里的铜钱递过去，指尖触到货郎的手时，对方突然剧烈颤抖，担子上的糖葫芦瞬间化作灰烬。“谢谢……”货郎的声音越来越轻，“我总怕娃儿忘了糖葫芦的味道……”他的身影渐渐消散在雾气里。
周围的市集突然晃动了一下，原本模糊的店铺变得更清晰了。一家布庄的老板娘探出头，手里举着块碎花布：“公子见过我家三郎吗？他穿这件布做的新衣裳出门赶集，就再也没回来……”
魏无羡看着那块布，想起前几日在山涧边救过的少年，身上穿的正是同款花色：“见过，他在山下帮猎户修补渔网，说等攒够钱就回来接您。”
老板娘的眼睛亮了，布庄的幌子瞬间变得鲜亮：“真的？他没出事？”
“没有，他还说您做的布鞋最合脚。”魏无羡笑着说。
老板娘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，布庄的门缓缓关上，门板上浮现出一行字：“往前三十步，有温氏埋的炸药。”
魏无羡心里一动，果然在前方三十步的石板下摸到了坚硬的物体。他小心翼翼地挖开泥土，发现是十几捆引线相连的炸药，只要稍有异动就会引爆。他按照苏绝教的方法，用灵力掐断引线里的怨气，让炸药变成一堆普通的废铁。
继续往前走，他遇到了卖馄饨的老阿婆，听她说起被抢走的孙子；遇到了开书店的老先生，听他念叨没来得及写完的书稿；遇到了扎纸人的匠人，听他惋惜没能给女儿扎完的嫁妆。他耐心地听着，回应着，看着他们带着满足的笑容消散。
走到市集尽头的戏台时，台上正演着《霸王别姬》，虞姬的水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，却在落下时化作无数飞灰。扮演虞姬的“戏子”转过头，脸上的妆容花得像泪：“公子能帮我唱完最后一句吗？我家先生最爱听这个。”
魏无羡站上戏台，接过她递来的假剑，清了清嗓子，唱道：“汉兵已略地，四面楚歌声……”他的声音不算清亮，却带着足够的真诚。
戏子的身影在歌声中渐渐透明，化作一片粉色的花瓣落在他肩头。整个回魂市开始剧烈晃动，店铺、行人、街道都在瞬间崩塌，露出底下布满白骨的土地。但魏无羡心里却暖暖的，那些消散的执念没有真正消失，它们化作了指引他前行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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