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岭的雪,比京城的更烈,像无数把刀子,刮在人脸上生疼。
林殊裹紧了身上的军袄,跟着赤焰军的大部队跋涉在山道上。四周白茫茫一片,只有马蹄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,和将士们压抑的喘息。他知道,这不是北境平叛的征途,是走向死亡的陷阱。
三天前,父亲接到陛下密诏,说悬镜司查到“赤焰军通敌”的证据,令他即刻率部返回梅岭待命,接受“核查”。林殊当时就急了——梅岭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,一旦被围,插翅难飞。
“父亲,不能回梅岭!”他闯进书房,声音发颤,“这是圈套!”
林燮看着他,眼神沉痛却坚定: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但我赤焰军不能背负通敌的污名,必须回去自证清白。”他顿了顿,塞给林殊一枚虎符,“阿殊,你带着亲兵营先走,从密道去江左,若……若我们回不来,你要活着,记住真相。”
林殊攥着虎符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他知道父亲的意思——这是要留他一条后路。
此刻,梅岭的风雪里,果然传来了喊杀声。
“赤焰军通敌叛国,格杀勿论!”
“奉陛下令,诛杀逆贼林燮!”
箭雨从两侧的山崖上射下,带着破空的锐响,瞬间穿透了前排士兵的胸膛。林殊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同袍倒下,鲜血染红了白雪,像绽开的红梅,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“是谢玉的人马!还有悬镜司的人!”副将嘶吼着拔刀,“主帅,我们被出卖了!”
林燮挥舞着“破阵”,剑光如练,挡开射向林殊的箭:“阿殊!走密道!快!”
林殊咬着牙,拔出腰间的短剑。他不想走,他想和父亲一起战到底。可他看到父亲眼底的决绝,想起苏绝的话“活着比什么都重要”,想起那假死脱身的计划——他不能让父亲的苦心白费。
“父亲!保重!”他嘶吼一声,转身冲向密林深处的密道入口。亲兵营的将士紧紧跟上,用身体为他挡住箭雨。
密道里漆黑潮湿,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厮杀声和惨叫声。林殊的心像被撕裂一样疼,每一步都重如千斤。他知道,身后的梅岭,正在变成赤焰军的坟墓。
密道尽头是一处悬崖,下面云雾缭绕,深不见底。这是苏绝地图上标注的最后一步——跳下去,用假死脱身。
崖边的风雪更大了,吹得他几乎站立不稳。他掏出苏绝给的药粉,倒在手心,又摸了摸胸前的墨色玉佩。
“父亲,母亲,对不起……”他哽咽着,将药粉一饮而尽。
药效发作得很快,四肢瞬间变得沉重,呼吸渐渐微弱。他看着崖下翻滚的云雾,想起苏绝教他的“人心盲区”——没人会相信一个跌落这样悬崖的人还能活着。
最后一眼,他看到了密道入口追来的黑影。林殊闭上眼,纵身跳下悬崖。
坠落的瞬间,他仿佛听到苏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活下去,为了重建秩序。”
崖下的云雾吞没了他的身影,只留下风雪在梅岭上呼啸,像一曲无尽的悲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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