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还凝在书院的石阶上时,学堂外的公告栏前已围满了学子。
昨日王蓝田私下联络了几位出身世家的同窗,连夜写了一篇《辩女学》贴在公告栏上,字里行间皆是“女子治学,有违纲常”“商户之女入书院,辱没圣地”的论调,末尾还附了一句“若欲证己,当于三日后的‘经义辩难’中与吾等对论”。
沈清晏与苏锦凝刚到学堂,便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,无数道目光落在她们身上,有同情,有看热闹,也有王蓝田那伙人眼中的挑衅。苏锦凝攥紧了装修复工具的木盒,气得脸颊泛红:“王蓝田太过分了!凭什么说我们辱没书院?”
沈清晏却先冷静下来,她走上前,指尖轻轻拂过公告栏上的字迹,转头看向人群中的王蓝田,声音平静却有力:“经义辩难,我应了。只是不知王公子想辩什么?是‘广纳贤才’的书院宗旨,还是‘学以致用’的治学之道?”
王蓝田没想到沈清晏如此干脆,愣了愣才冷笑道:“自然是辩‘女子是否堪当治学’!三日后,若你们辩输了,便自行离开尼山书院,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。”
“若我们赢了呢?”苏锦凝立刻反问,眼中满是不服输的劲儿。
“若你们赢了,我便当着全院学子的面,向你们赔礼道歉。”
王蓝田咬了咬牙,他笃定两个女子定然敌不过自己和几位同窗的经义功底。
围观的学子们顿时炸开了锅,祝英台立刻走到沈清晏身边:“别怕,我和文才帮你们查经籍,定不会让王蓝田得逞!”
梁山伯也点头:“算经方面我熟,若辩题涉及算术,我帮你们整理案例。”
荀巨伯更是拍着胸脯:“谁要是敢欺负你们,我第一个不答应!”
接下来的三日,学堂后的小竹林里,总能看到沈清晏与苏锦凝的身影。
沈清晏伏案整理《礼记》《论语》中关于“贤才”的论述,将“有教无类”的典故一一标注;苏锦凝则抱着古籍,翻找历代女子治学的记载,从班昭续《汉书》到谢道韫论诗,密密麻麻记了满满一本。
祝英台与马文才帮着核对史料,梁山伯则将算经中的实用案例分类整理,荀巨伯怕她们累着,每天都提着热茶和点心送来。
转眼到了经义辩难的日子,书院的演武场被改成了辩难场地,山长坐在主位,两侧分别坐着沈清晏、苏锦凝与王蓝田及其三位同窗。
围观的学子挤得满满当当,连藏书洞的老匠人都搬着小凳来凑热闹。
王蓝田率先起身,手持书卷,声音洪亮:“《礼记》有云‘男有分,女有归’,女子当主内治家,岂能抛头露面与男子同堂论学?沈姑娘出身官宦之家,更应知晓礼法,为何要做此有违纲常之事?”
沈清晏从容起身,目光扫过全场:“王公子只知‘男有分,女有归’,却忘了《礼记》亦云‘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,选贤与能’。若因性别而弃贤才,岂非得不偿失?昔年班昭续《汉书》,补《天文志》《艺文志》,难道不是对治学的贡献?难道只因她是女子,便要将其功绩抹杀?”
她话音刚落,台下便响起阵阵附和。
王蓝田脸色微变,又道:“班昭乃特例!苏姑娘出身商户,商户重利轻义,岂能潜心治学?怕是借着古籍修复的名头,想窥探书院珍藏吧!”
苏锦凝猛地站起身,手中举着一本修复好的《齐民要术》:“王公子说商户重利轻义,那我倒要问问,我苏家每年给书院捐的笔墨纸砚、修缮校舍的银子,是利还是义?我这几日修复的《齐民要术》,补全了三处缺失的农桑记载,若是只图窥探,何必费这般功夫?”
她将古籍递给山长,山长翻开一看,连连点头:“补得好!这几处记载,对研究前朝农术极有价值。”
王蓝田见状,心中更急,索性抛出杀手锏:“即便如此,算经、古籍修复不过是小道!今日我出一道经义题,若你们答不出,便算输!”他随即出题:“‘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’,当如何在治学中体现?”
这题看似简单,实则暗藏陷阱,稍有不慎便会偏离主旨。
苏锦凝有些紧张,悄悄拉了拉沈清晏的衣袖。
沈清晏却神色自若,朗声道:“治学中的‘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’,便是不将自己的偏见强加于学问之上。王公子认为女子不堪治学,便是将‘性别偏见’施于学问;若有人因苏姑娘出身商户便否定其修复技艺,亦是如此。
真正的治学,当如孔夫子所言‘每事问’,不因其人而废其言,不因其类而弃其学。”
这番话直击要害,台下顿时掌声雷动。
王蓝田的几位同窗想上前辩驳,却被沈清晏一一驳回——论经义,她引经据典条理清晰;论实例,她有算经校勘、古籍修复的成果在手。
眼看王蓝田一方渐落下风,突然有人高声喊道:“光说不练假把式!沈姑娘说懂算经,不如当场演算一道难题;苏姑娘说会修复,不如拿破损的书页来试试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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