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第一场雨落下来时,藏书洞的窗棂上沾着细碎的雨珠。沈清晏正伏案整理送京的校勘注本,案上摊开的算经里,还夹着那张马文才写过简化公式的草稿纸,只是纸角的墨痕已被她用镇纸压得平整,再没了往日的恍惚。
“这卷南宋《论语》的补页,我按你说的用了楮桑浆,你看看贴合度怎么样?”
苏锦凝捧着修复好的古籍走过来,见沈清晏专注地核对注本,笑着补充道,“方才英台还说,文才帮她把蒙馆的教具都刻好了,是你之前画的‘算筹模型’样式呢。”
沈清晏接过古籍,指尖拂过补页的接缝处,轻声道:“很贴合,再阴干几日就能入函了。英台他们有心了,教具做好了,蒙馆的孩子学算经会更方便。”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和,目光始终落在古籍上,没有半分往日的闪躲 —— 那日从蒙馆回来后,她便将那份不该有的牵挂,像整理典籍一样,轻轻归置到了心底角落。
“清晏,我把邻县方志的最终校勘稿带来了,你最后核对一遍,明日就能送驿馆了。” 王蓝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他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进来,伞沿还滴着雨水,却小心地将校勘稿护在怀里,没沾到半分湿气,“我母亲说入秋了,给你做了件夹袄,放在你住处的案上了,你记得试试合身不合身。”
沈清晏抬头,见王蓝田的衣袖沾了雨水,连忙递过干布巾:“快擦擦,别着凉了。校勘稿我今日就能核对完,辛苦你跑一趟。” 她接过稿本,见每页都用红笔标了易错处,末尾还附了 “与算经案例对应表”,心里泛起暖意 —— 这些日子,王蓝田总在细微处替她着想,却从不说半句逾矩的话,只在她需要时默默搭把手。
正说着,梁山伯抱着一摞新抄的算经走进来,身上带着雨后山林的清新气息:“我把‘重差术’的实地测量数据都补进例题里了,还加了后山瀑布的实测图,这样京里的编修大人能更直观地看懂。” 他将算经放在案上,目光落在沈清晏手边的校勘稿上,又道:“要是核对不完,我陪你熬夜,我带了厨房刚烤的栗子,暖身子。”
沈清晏看着两人眼底的关切,笑着点头:“好啊,咱们分工合作,争取明日一早送出去。” 她翻开校勘稿,指尖划过清晰的字迹,忽然觉得,比起捉摸不透的儿女情长,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守护典籍,才是更踏实的幸福。
暮色渐浓时,雨停了。窗外的柳树叶上挂着水珠,月光透过云层洒进来,落在满案的典籍上。沈清晏拿起那张夹在算经里的草稿纸,轻轻将它抽出来,叠好放进了书函的最底层 —— 不是遗忘,而是坦然。她抬头看向身边忙碌的王蓝田与梁山伯,又望向远处祝英台与马文才并肩走过的身影,眼底终于没了往日的纠结,只剩对典籍传承的热忱,和对身边情谊的珍视。
夜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,沈清晏深吸一口气,重新拿起笔,在校勘稿的末尾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。墨痕落在纸上,清晰而坚定,像她此刻的心 —— 终于从混沌的心事里走出,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,那便是与典籍为伴,与知己同行,在尼山的岁月里,续写属于 “典籍社” 的传承故事
入夏前的桃花溪一游,让典籍社的众人多了几分默契,后续的校勘工作也愈发井然。
众人将春游时养成的细致与默契,尽数融入案头的笔墨间 —— 沈清晏带着学子们逐页核对算经注本的疏漏,王蓝田整理家藏典籍的异文批注,梁山伯则把实地测量的经验用于校正方志中的地理记载,连荀巨伯都收起了往日的跳脱,学着苏锦凝的样子,仔细清理古籍上的灰尘与霉斑。
藏书洞的灯光常常亮至深夜,墨香与草木香交织,成了书院最安稳的底色。
暮春的尼山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绿意裹着,晨雾还没散尽时,书院的青石板路便沾着湿漉漉的水汽,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 “咯吱” 声。
藏书洞前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,枝桠已经伸到了洞顶,细碎的白花缀满枝头,风一吹,便有花瓣簌簌落下,有的飘进洞内,落在摊开的古籍上,像是给泛黄的纸页添了枚素白的笺注。
这日午后,洞内却没了往日的清静。
山长刚从州府回来,带来了朝廷要编修《大宋典籍总目》的消息 —— 尼山书院因藏有百余部宋元地方文献,被钦点协助校勘。
消息传开时,正在整理典籍的学子们瞬间炸开了锅,欢笑声撞在石壁上,又折回来绕着梁柱打转,连案上的油灯都被震得微微晃动,灯花 “噼啪” 爆了两声,像是也在附和这份热闹。
学子们捧着粗瓷碗,碗里的莲子羹是厨房刚炖好的,还冒着袅袅热气。
甜香混着旧书特有的墨香、樟木的香气,在空气里酿出几分暖意。
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案边,有的还捧着碗就凑在一起,指尖点着案上摊开的文献残页,热议着这桩大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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