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想啊,《大宋典籍总目》是什么?那是要藏进秘阁、传之后世的书!要是能把‘尼山书院’四个字写进去,往后千百年的学子提起这书,都知道是我们校勘过的,那可真是光宗耀祖!”
圆脸的张生激动得脸颊泛红,说话时碗沿都碰着了下巴,莲子羹洒出来几滴,滴在青布长衫上,他也顾不上擦。
“可不是嘛!我家祖父当年考中进士,也只在县志上留了个名字。咱们这要是能参与编修总目,比中进士还风光!”
旁边的李生跟着附和,手里还捏着一卷《论语》残本,翻得飞快,像是要立刻从里面找出能用上的注疏。
有人忙着清点书院藏的珍稀文献,有人已经开始念叨要找哪部孤本做校勘依据,还有人跑去问山长什么时候开工,整个藏书洞都浸在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里,连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。
沈清晏却悄悄退到了角落的案边。她放下手中的莲子羹碗,碗底与石案接触时轻得几乎没声音 —— 石案上还放着她刚整理好的《九章算术》注本,蓝布封皮已经磨出了毛边,是她去年从临安旧书摊上淘来的。
那时这卷注本被压在一堆废纸上,纸页间还夹着几片干枯的银杏叶,叶脉清晰,像是前主人特意留下的标记。
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泛黄起皱的纸页,划过 “勾股章” 里 “勾三股四弦五” 的演算公式,眉头微蹙 —— 这卷注本的传抄者似乎有些马虎,好几处演算步骤都漏了,若是校勘时不仔细,很容易出错。
“朝廷托付的重任,容不得半点马虎。”
她忽然开口,声音清润,却像一盆微凉的泉水,让喧闹的场面渐渐静了下来。
众人转头看她,只见她抬眼望向大家,眼底带着几分坚定,指尖还停在那卷注本上:“我们得尽快拟定校勘章程,先把藏书洞的地方文献按经、史、子、集分类,再按每个人的专长分工,各司其职,才能确保万无一失。要是现在只顾着兴奋,往后出了差错,不仅会丢书院的脸,更是对典籍的不尊重。”
她这话一说,原本躁动的学子们都安静了下来。是啊,校勘典籍可不是闹着玩的,一个字错了,传出去便是千古谬误,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。
话音刚落,洞口便传来一声温和的应和:“清晏姑娘说得极是,治学当如琢玉,既需精工细作,更容不得半分疏漏。典籍是先贤智慧的结晶,我们校勘时多一分细心,便是对先贤多一分敬畏。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梁山伯提着一只洗得发白的蓝布囊站在那里。
他穿了件半旧的青布长衫,衣摆还沾着些许山间的草屑和泥土,裤脚卷到了膝盖,露出的小腿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—— 他一早便去了后山,按算经里的 “测山术” 测量云栖峰的高度,直到此刻才回来,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。
他快步走进洞内,脚步放得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案上的典籍。
走到沈清晏旁边的案前,他将布囊轻轻放在石案上,伸手从里面取出几卷叠得整齐的纸卷 —— 纸卷是用书院自制的楮纸画的,边缘还带着淡淡的潮气,显然是刚绘制完不久。
“这是我近日按算经所载‘测山术’绘制的邻县山川图,”
他将纸卷一一展开,铺在石案上,指尖指着图上细小的墨点,
“图上标注了各处山峰的高度、溪流的走向,还有几处古桥的位置。史部里有几部地方方志,比如《兖州府志》《邹县杂记》,记载的山川地理多有模糊之处,有的说云栖峰高百丈,有的说高八十丈,相差甚远。或许这图能为校勘提供些佐证,帮着辨明正误。”
沈清晏立刻走上前,俯身细看那山川图。图纸上的墨色浓淡均匀,连山间的小径、溪边的古木都用细笔标注得清清楚楚,甚至还在旁边写了测量时的天气 ——“三月十六,晴,西风微,巳时测”。
她指尖停在一处标注着 “云栖峰” 的地方,那里用小字写着 “高八十七丈三尺”,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木表,标注着 “表高一丈,影长三尺二寸”。
“山伯兄,这云栖峰的高度,你是用‘重差术’算的?” 她抬头问,眼底带着几分好奇。重差术是《九章算术》里的测算方法,多用于测量高远之物,步骤繁琐,需要反复核对,很少有人会真的去实地演算。
梁山伯闻言,眼中闪过几分欣喜 —— 没想到她一眼便看出了演算方法。
他点点头,从布囊里又取出一卷更薄的纸,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,字迹工整,连算筹摆放的位置都画了出来:
“此峰陡峭,无法直接丈量,我便在山下立了两根等高的木表,表高一丈,两表之间相距五十步。先量出正午时第一根表的影长三尺二寸,再量第二根表的影长二尺八寸,算出影差四寸,再按‘重差术’的公式‘(表高 × 表间)÷ 影差’演算,才算出高度是八十七丈三尺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指着纸上的公式,生怕沈清晏听不明白:“这些是测算时的草稿,还有我记录的每日天气 —— 不同天气下,日影长度会有差异,这些细节也得记下来,免得日后有人质疑测算结果。”
沈清晏接过草稿纸,指尖拂过纸上的字迹,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。她从小便跟着父亲学算经,父亲总说算经是 “纸上谈兵”,只需背熟公式便可。可梁山伯却能将书中的理论与实地测量结合,还做得如此细致,连天气都考虑到了,这份用心实在难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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