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的困惑,老夫在窗外都听见了。”山长笑着坐下,拿起两卷文献翻看,“治学之道,贵在‘兼容并蓄’。朱熹与张栻皆是南宋大儒,他们的观点虽有差异,却都是儒学发展的脉络——就像尼山的溪流,有的绕山而行,有的穿石而过,最终都汇入泗水。”他指着“克己复礼”的字句,“你们只需如实记录两种观点,注明依据与学术背景,不必强行统一。校勘的本义,是传承而非裁定,这才是对先贤的尊重。”
得到山长的指点,祝英台与马文才茅塞顿开。当夜,两人便在灯下整理注文,祝英台负责梳理朱熹的观点与传承,马文才则补充张栻的学术脉络,最后合力写下考证说明,字里行间满是对学术的敬畏。烛火摇曳中,两人偶尔抬头对视,眼中皆是默契——往日里因学派之争产生的隔阂,早已在共同治学的过程中化为乌有。
与此同时,苏锦凝正对着一堆誊抄好的文献发愁。部分校勘后的文献篇幅极长,有的一页要写两百余字,有的却只有寥寥数语,若排版杂乱,不仅影响阅读,还会显得不够严谨。“文献要传之后世,每一页的版式都得讲究。”苏锦凝坐在书案前,摊开宋元时期的刻本细究——她发现经部文献多为二十行十八字,史部则是二十二行二十字,想来是因经部需反复研读,字距需疏朗些;史部记载繁杂,需紧凑排版以容更多内容。
“有了!”她眼前一亮,当即研墨写下《尼山书院誊抄规范》:“经部文献每页二十行,每行十八字,天头地脚各留一寸,便于批注;史部每页二十二行,每行二十字,行间距缩半,节省篇幅;子部与集部可依内容调整,但同一部文献需保持版式统一。”写罢,她取来上好的宣纸,用狼毫笔蘸着自制的药墨,亲自誊抄了一页《论语详解》。
次日清晨,苏锦凝将誊抄好的纸页贴在藏书洞门口,引来学子们围观。只见宣纸上字迹娟秀工整,墨色均匀透亮,连标点符号都排列得疏密有致——“锦凝姑娘的字,比书院碑刻上的还好看!”荀巨伯凑上前,指着“克己复礼”四字赞叹,“有你这规范,我们誊抄时便有了准绳,再也不用愁排版乱了。”
苏锦凝浅浅一笑,将一叠裁好的宣纸分给众人:“这是我特意选的楮皮纸,吸墨性好还防虫蛀。誊抄时记得用中锋行笔,墨要研到‘入纸不晕’才算好。”她边说边示范,手腕轻转间,一个“仁”字便跃然纸上,笔锋间既有柳体的挺拔,又有赵体的圆润。学子们看得入神,纷纷拿起笔跟着练习,藏书洞前顿时墨香弥漫。
荀巨伯的后勤保障,也随着校勘的推进愈发细致。他见学子们整日伏案誊抄,不少人揉着腰喊累,便从山下的药农那里买了几捆艾草,每日清晨在书院的灶房煮水:“这艾草水泡泡脚,能解腰酸背痛!”他还听苏锦凝说,长时间吸入墨香容易口干,便特意炖了梨汤,里面加了川贝与冰糖,盛在粗瓷碗里,送到每个学子的案前。
“山伯兄,快喝碗梨汤润润喉!”那日午后,荀巨伯端着一碗梨汤走进书斋,见梁山伯正对着一幅河道图演算,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数字,“你这测山术也太费脑子了,可得补补!”梁山伯接过碗,梨汤的清甜瞬间驱散了倦意,他笑着道谢:“多亏有你照料,我们才能安心校勘。”荀巨伯拍着胸脯保证:“你们只管专心治学,吃喝用度、笔墨纸砚,全包在我身上!”
沈清晏与梁山伯的算经整合,也到了最关键的阶段。两人将《九章算术》注本的《补注》与杨辉的《详解九章算法》、朱世杰的《算学启蒙》相互参照,竟有了意外发现——秦九韶的“加权衰分法”与杨辉的“常规衰分法”并非相互冲突,而是各有适用场景。
“你看这个田亩测量案例。”梁山伯将演算纸摊在沈清晏面前,上面画着一块不规则的山地,“用‘常规衰分法’算,结果误差有两亩;可换成‘加权衰分法’,把山地的坡度、土壤厚度都算进去,误差就缩小到半亩了。”他指着数据解释,“这说明‘加权衰分法’适用于地形复杂的测量,而‘常规衰分法’更适合规整的平原土地核算——两者是相辅相成的。”
沈清晏点头附和,提笔在《补注》末尾补充:“我们可以做一份《宋元算经演算方法对照表》,把‘大衍求一术’‘增乘开方法’‘衰分法’这些都列进去,注明每种方法的出处、演算步骤与适用场景。这样后世学子用的时候,就能一目了然。”两人分工合作,梁山伯负责整理演算案例,沈清晏则撰写说明,常常不知不觉便忙到深夜。书斋的烛火下,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,偶尔因一个数据争论,转眼又因找到佐证而相视而笑——算经的严谨与默契的温情,在纸页间悄然流淌。
时光飞逝,转眼便到了朝廷规定的期限。藏书洞内,最后一页誊抄完毕的《论语详解》被小心翼翼地装订好,苏锦凝用朱砂在封皮上题字,笔锋落下时,她特意停顿了片刻——这半年来的日夜,仿佛都凝在了这一笔一画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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