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初十,是裴秀宁的生辰。
虽不是整岁,但裴琉璃早几日便发了话:“二小姐的第一个生辰我在府中,该热闹热闹。就在揽月阁摆一桌家宴,咱们自家人聚聚。”
消息传开,各院反应不一。
裴秀宁本人先是诧异,随后撇嘴:“黄鼠狼给鸡拜年。”
裴承志沉默半晌,对老仆道:“那日我也去。”
最坐不住的是王嬷嬷。她抱着裴承泽,心慌意乱——新夫人这是要借着生辰宴,收买人心?还是要……
她想起前日裴福家的悄悄来找她,说夫人查了账,虽什么都没说,可那眼神让人发毛。
“不行,”王嬷嬷咬牙,“不能让小少爷去!”
可到了初十那日,裴承泽一听哥哥姐姐都要去,还有好吃的,闹着非要去。王嬷嬷没法子,只得抱着他去了揽月阁。
宴设在揽月阁正厅。
菜是裴琉璃特意吩咐小厨房备的,八冷八热,两道汤品,四样点心,不算奢华,却样样精致。
裴琉璃坐在主位,裴承志和裴秀宁分坐左右,裴承泽挨着哥哥,王嬷嬷侍立在孩子身后。
气氛有些微妙。
“今日是秀宁生辰,”裴琉璃举杯,“我以茶代酒,祝秀宁岁岁安康,事事顺意。”
裴秀宁别扭地端起杯子,小声道了句谢。
裴承志也举杯:“谢母亲费心。”
这一声“母亲”,叫得比往日少了几分冰冷。
裴承泽有样学样,举着杯子奶声奶气道:“母亲费心!”
王嬷嬷脸色一僵。
宴过三巡,菜上了一半。
裴琉璃忽然轻轻“咦”了一声。
众人都看过来。
“这道清炖蟹粉狮子头,”裴琉璃用筷子拨了拨,“瞧着和往日不大一样。”
侍立一旁的青黛会意,上前细看,随即脸色变了:“夫人,这狮子头……里头好像没剁匀,还有筋络。”
裴秀宁也夹了一块,尝了一口,眉头蹙起:“确实,肉质发柴。”
裴琉璃放下筷子,温声道:“许是厨房今日忙乱,疏忽了。青黛,你去大厨房问问,可是换了人做这道菜?”
青黛应声去了。
厅里一时安静。
裴承志看着裴琉璃平静的侧脸,忽然想起那日她吃馊饭的模样——也是这样,不吵不闹,却句句都点在要害。
不多时,青黛回来了,身后跟着个大厨房的帮厨媳妇,姓张。
张媳妇一进来就跪下了:“夫人恕罪!今日狮子头是奴婢做的,奴婢手艺不精……”
“你做的?”裴琉璃看着她,“我记得这道菜一向是刘嬷嬷的拿手菜,今日怎换了你?”
张媳妇眼神闪烁:“刘嬷嬷、刘嬷嬷身子不爽利,让奴婢替一日……”
“哦?”裴琉璃端起茶盏,“那前日我院里那道发馊的胭脂鹅脯,也是你做的?”
张媳妇浑身一颤,头埋得更低:“奴婢、奴婢不知……”
“不知?”裴琉璃语气依旧温和,“可我怎么听说,那日刘嬷嬷根本没动手,全是你们底下人操持的?她还抱怨,说采买送来的鹅不新鲜,你们却贪省事,照旧做了?”
这话半真半假——鹅不新鲜是真,谁做的却未必。
可张媳妇哪知道这些?她只当刘婆子把事推到了她们这些帮厨头上,顿时急了:“夫人明鉴!那日的鹅是、是采买的李管事送来的,送来时就不大新鲜了!刘嬷嬷说将就着用,奴婢们才……”
“李管事?”裴琉璃挑眉,“是外院管采买的李荣?”
“是、是他!”
“这就奇了。”裴琉璃看向裴承志,“大少爷可知道,府里采买的规矩——食材不鲜,该当如何?”
裴承志沉声道:“按府规,当退回,另换新鲜的。若以次充好,管事罚月例,严重的可逐出府。”
张媳妇吓得连连磕头:“夫人饶命!大少爷饶命!奴婢只是听吩咐行事啊!”
“听谁的吩咐?”裴琉璃问。
张媳妇哆嗦着,不敢说。
一直沉默的王嬷嬷忽然开口:“夫人,今日是二小姐生辰,这些琐事,不如改日再议?”
裴琉璃看向她,笑了:“嬷嬷说得是。本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她话锋一转:“不过,既然说到这儿了——青黛,你去请刘嬷嬷来一趟。还有外院的李管事,也请来。”
王嬷嬷脸色变了。
她方才开口,是想打个圆场,把事压下去。谁承想这位夫人竟顺水推舟,要把人都叫来对质!
不一会儿,刘婆子和李管事都来了。
刘婆子一进门就狠狠瞪了张媳妇一眼,然后堆笑行礼:“夫人唤老奴?”
李管事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,眼睛滴溜溜转,进来后也行礼,却不多话。
裴琉璃让人把那份狮子头端到二人面前。
“刘嬷嬷,这道菜,是你让张媳妇做的?”
刘婆子忙道:“是,老奴今日身子不爽利,怕耽误了二小姐的宴,这才让她替手。谁知这蹄子手艺不精,污了夫人的口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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