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裴府各院管事再次被召到正院。
这一回,众人手里都多了个小册子,封面上写着“功过录”三字,里头是空白的格子。
裴琉璃面前摊开一本更大的册子,格式与下发的小册子相同,只是更详尽。
“从本月起,”她开门见山,“府中所有仆役,实行月度考评。”
考评?
底下人又听到了一个新词。
裴琉璃解释道:“简单说,就是每月底,根据你们各自‘岗位职责’的完成情况,评出优、良、中、差四等。”
她拿起那本大册子:“评定的依据,主要看两方面。其一,是为人的基本德行,我称之为‘四善’:德义有闻,清慎明着,公平可称,恪勤匪懈。此为通考。”
“其二,是本职工作的成效,我称之为‘各最’。比如大厨房,要看膳食是否按时、足量、合味,食材损耗是否在合理之内;库房,要看账实是否相符,物品保存是否完好;采买,要看所购之物是否价廉质优,票据是否齐全。”
她顿了顿,道:“每月‘四善’俱备,且本职工作成效显着的,评‘优’,月例加三成;‘四善’无缺,本职无过的,评‘良’,月例照旧;‘四善’有亏,或本职出过小岔子的,评‘中’,月例扣一成;若是德行有亏,或玩忽职守出大纰漏的——”
她没往下说,但众人都懂。
“这‘优、良、中、差’,便是你们的考第。”裴承志补充道,“连续三月得‘优’者,年底另有额外奖赏,或可晋升职司。连续三月得‘差’者,府中不留。”
厅中响起低低的吸气声。
奖赏!晋升!还有……不留!
这考评,真跟身家性命挂钩了!
张媳妇捏紧了手里的“功过录”。她想起自己那份“岗位职责”上写的:保证膳食质量、控制食材损耗、按时供应……一条条,都能量化。做得好不好,月底一看便知。
周安也陷入了沉思。采买的“各最”,看的是价廉质优和票据齐全。他得把每笔账记得更清楚,价格打听得更明白才行。
钱管事则开始回想库房里的东西……好像有匹缎子放久了有些褪色?得赶紧处理!
裴秀宁听得眼睛发亮。 她凑到裴琉璃身边,小声问:“母亲,这考评的法子,我能用在揽月阁里吗?我也给翠翘她们定个‘四善’‘各最’!”
裴琉璃看她一眼,笑了:“自然可以。不过,你阁里人少,不必如此复杂。可先定几条紧要的,比如:伺候是否尽心,言行是否得体,差事是否按时完成。”
裴秀宁用力点头,已经开始琢磨了。
裴承志心中震动更甚。 母亲这套考评之法,竟与朝廷考课官员的“四善二十七最”之制有异曲同工之妙。只是朝廷考课是“每年一小考,四年一大考”,母亲将其缩短为月度考评,更显迅捷。将德行(四善)与实务(各最)相结合,既有普适的道德要求,又有针对性的业绩标准,赏罚直接与月例、前程挂钩,其激励与约束之力,恐怕比许多衙门的管理更为有效。
他看向母亲的眼神,越发深邃。
裴琉璃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。 她缓了缓语气,道:“考评之事,贵在公允。各院管事需如实记录下属功过,不得徇私。每月底,我会与大少爷、二小姐一同核查。若有虚报、瞒报,管事连坐。”
管事们心头又是一凛。
“此外,”裴琉璃看向裴承志,“大少爷每月需抽出时间,巡查外院及各处要害。你的考评,将作为重要参考。”
裴承志一怔,随即肃然应道:“是,母亲。”
这是将监督之权也部分赋予了他。既是锻炼,也是信任。
“今日起,‘功过录’开始启用。”裴琉璃最后道,“是奖是罚,是走是留,全看你们自己如何填写。”
她合上那本大册子,声音平静,却字字千钧:
“我要的裴府,是规矩分明、赏罚有序的裴府。能者上,庸者下,劣者汰。诸位,好自为之。”
散会后,众人拿着“功过录”,脚步比来时沉重,心思却比来时清明。
往后在裴府的每一天,都得在这小小的册子上留下痕迹。做得好,红笔勾画,奖赏可期;做得差,黑字记载,惩罚立至。
再没有浑水摸鱼,再没有推诿扯皮。
裴府这架庞大的马车,被一套前所未有的、精密如齿轮般的“岗位职责”与“月度考评”体系,重新组装、上紧了发条。
而手握发条钥匙的,正是那位年仅十六、目光沉静的新主母。
秋风卷过庭院,带起落叶。
但裴府内的空气,却仿佛被滤过一般,变得清晰、冷冽,充满了一种蓄势待发的秩序感。
新的时代,开始了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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