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理寺的判决终于下来了,证据确凿,卢家子弟构陷同窗,剥夺功名,杖责流放。裴承志洗刷冤屈,安然归家。
踏入久违的裴府大门,裴承志有种恍如隔世之感。府中井井有条,下人们见到他,恭敬中带着由衷的欣喜。妹妹秀宁身上少了怯懦,多了沉静专注的气息,连最小的弟弟承泽,抱着账本和算盘的模样,都透着一股小大人的沉稳。
而这个家最大的变化,无疑来自于那位他曾经心存芥蒂的继母——裴琉璃。
她不仅在他蒙冤时挺身而出,告御状、周旋权贵,硬生生将他从泥潭里捞了出来,更是将整个裴府打理得蒸蒸日上,连父亲远在河西的威名,似乎都因她那些“琉璃阁”、“济安堂”的产业,在长安增添了别样的光彩。
劫后余生,心境已然不同。那份因年龄和身份产生的隔阂,在事实面前冰雪消融。这日晚膳后,裴承志摒退了下人,郑重地向裴琉璃行了一个大礼:“母亲救命之恩,维护之德,承志没齿难忘。以往……是承志狭隘了。”
裴琉璃受了这一礼,心中也颇为感触。她扶起他,笑道:“一家人,不说两家话。你能平安回来,比什么都强。接下来有何打算?”
裴承志脸上露出一丝迷茫。经此一遭,国子监是暂时不想回去了,那里盘根错节的关系让他心有余悸。科举之路虽未断绝,但经此风波,即便将来中了进士,步入仕途,一个曾被卷入舞弊案(虽已澄清)的出身,终究是个隐患,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。
他沉吟片刻,有些不确定地开口:“母亲,孩儿……孩儿不想一味闭门读书,空谈道理。想寻些实事来做,哪怕从微末小吏做起,也能历练一番。只是……不知该如何入手,又该如何在……在那等地方立足。”他说的含糊,但裴琉璃听明白了,这小子是想提前进入“职场”,却又对官场衙门里的人情世故、生存法则感到忐忑。
哎哟!儿子来求职场经了!裴琉璃顿时来了精神,这可撞到她专业领域了!
“来来来,坐下说!”她立刻切换成“资深HR兼企业战略顾问”模式,双眼放光,“想做事是好事!怕不懂规矩?没关系,妈教你!”
她掰着手指头,开始给裴承志灌输“裴氏职场生存法则”:
“第一,能力是硬通货,但别只会傻干。”裴琉璃拿起裴承泽落在桌上的一本账册,“比如你想去户部相关的衙门,算学、统筹能力就得过硬,这是你的‘核心技术’。但光会埋头算账不行,你得让你上司知道你会算,而且算得又快又好!找个机会,比如帮上司整理陈年烂账时,用点新方法(比如你弟弟那套复核流程)提高效率,这就是‘亮肌肉’。”
裴承志若有所思。
“第二,搞清楚游戏规则和关键人物。”裴琉璃压低声音,“每个衙门都有明面上的规矩和潜规则。谁掌实权?谁是不能惹的老资历?谁又是关键的执行人?先观察,少说话,多听多看。把衙门里的人事关系、业务流程摸清楚,比你读十本圣贤书都管用。这叫……嗯,‘组织行为学’基础。”
“第三,建立自己的人设和价值。”她指着裴承志,“你是裴琰之的儿子,这是你的背景,但别只会靠这个。你可以树立一个‘踏实肯干、精于实务、嘴严可靠’的形象。让别人一想到繁琐的数据核对、跑腿协调的麻烦事,第一个就觉得交给你最放心。这就是你的独特价值。”
“第四,沟通汇报有讲究。”裴琉璃谆谆教导,“有事说事,遇到困难带着解决方案去请示,而不是只会哭诉。汇报工作,结果先行,突出重点。跟你上司保持必要的沟通频率,让他知道你在干什么、进展如何,但别屁大点事都去烦他。这叫‘管理上司的期望’。”
“第五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”裴琉璃神色严肃起来,“守住底线,但懂得变通。 不该拿的钱,一分不碰;不该踩的红线,半步不退。这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。但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,处理事情可以灵活些,比如请同僚喝个茶,交流下信息,或者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行个方便,这都是人情世故。”
她一口气说下来,听得裴承志目瞪口呆。这些道理,有些他隐约感觉到,但从未如此清晰、系统地被总结出来。这哪里是内宅妇人的见识?便是朝中沉浮多年的老吏,也未必有这般透彻的领悟!
“母亲……您,您这些是从何……”他忍不住问道。
裴琉璃面不改色:“哦,早年随你外祖父行商,走南闯北,三教九流见得多了,衙门也没少打交道,琢磨出来的。商道官场,人心相通嘛。”
裴承志信没信不知道,但他眼中的敬佩是实实在在的。
在裴琉璃的运作下(主要走了安国公府和玉真公主的门路),裴承志没有进入权力核心的六部,而是被安排进了相对清流、但实务性极强的工部水部司,担任一个从八品的主事,负责协助管理一些京畿地区的河道文书档案整理、物料核销等基础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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